“你和将军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从没有,先生。”副手斟酌道,“我为您服务,以您为重。只是临时起意,将军实在有他的道理。”
塔塔卡耶:“你瞒着我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使命。我实在失望。”他瞥到副手已然颤抖的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身后的心腹们会意,另有专人前来打伞,剩下的人动作利落,以标准的擒拿姿势控制住了副手。
白桦树目睹了太多的残酷,已经学会充当完美的背景板了,当然,它不想也不可能。
“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思考,自作主张也是一种违逆。”心腹代替塔塔卡耶开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巴士狱应该会给你这个机会。”
副手没再抬头,以沉默为此划上了句号。
“部长,为什么不直接,”心腹在副手被带下去之后伸出右手,沿着自己的脖子虚划一道,“解决了他,更能确保安全。”
“给西可拉夫一个面子。”塔塔卡耶注意到意有所指的动作,向心腹索要了其武装带上的匕首,“饶他一命未尝不可。”
“您心软了。”
心腹反手抽出匕首,锋刃向己,恭敬地递给塔塔卡耶,一脸不能理解。
塔塔卡耶褪下自己的厚手套,望着一排的坦克,漫不经心道:“是吗?也许是和人联待了一段时间,沾上了点不合时宜的天真。”
他蹲了下来,地上有一株冒头的嫩芽,冲破了土壤和冰层,正要舒展开卷叶——这很不容易。
锋利的匕首没有多余的动作,第一刀直接切断了茎杆,第二刀深入了冻土,挖断了根部。
生命的勃发于此中断。
“好了,现在没有了。”塔塔卡耶将匕首送回心腹的武装带上,顺手拍了拍心腹,“晾了首相这么久,也够了。”
心腹干巴巴地道:“首相先生不敢有怨言的。”
他有也不要紧。塔塔卡耶裹在大衣里,完全不受风雪侵袭,温暖环绕。
百年前,则是另一番场景。
女皇被推上了断头台,群众带着对旧贵族的愤怒大举报复,逃亡路上,皇太子和塔塔卡耶被守卫认出,这支队伍除了塔塔卡耶外皆当场毙命。
这对不死的意识体来说却也不算好事,他是旧时代的缩影和代表,穿着繁复的衣物,用着珍馐佳肴,即使狼狈都有着沙文主义的傲慢。
这同样是地联当时的状态,既痛恨高高在上的阶级,又贪婪地渴求拥有同样的地位。
塔塔卡耶开始了流亡。
在最寒冷的冬日,倒在了结冰的河畔,这里远离首都,和人联最西边的今日岛只有三千米。
他自冰寒中转醒,月光泼在简陋的窗棂上,临时驻地安静至极,而他心乱如麻,一位年轻的意识体伏在床头,毫无警惕意识,连日奔波的疲惫写在了合上的眉眼里。
酒精、碘伏、嗅盐、绷带整齐的放在一旁的地上,空了的消炎药片和肾上腺素和长风衣一起缩在掉木屑的破柜子上。很显然来自于身旁的意识体。
唯一的火炉就在床榻前,已经有些偃旗息鼓的势头了,即使房间不大,它提供的热量也是有限的,在温特的寒冷面前是那样的微小。
“看来我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啊。”塔塔卡耶结束了简单的环顾,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不再流血。
小心翼翼地抽出放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久违的暖意使塔塔卡耶有点惊讶。他的身体在近些年就像冰块一样,没有一点儿温度。
他集中精神,辨认出来身旁的意识体身份——博浦堡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新生的人联。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为什么人联会在这里?他为何救了自己?人联难道有向雪原渗透的心思吗?但又很快自己打消了,因为人联现在的状况除了比他健康外也并不好。
“嗯?”涉世未深的意识体意识到了病人的清醒,挣扎着睁开自己的眼睛,“别乱动,镇静剂的副作用还没消失呢。”
“小朋友,你家长辈没有告诫你远离雪原吗?”塔塔卡耶轻轻说道,他知道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泛滥的同情心可不是好东西。”
罗长明没有答复,倾身凑上来,想要查看伤口情况,确认没有再渗血后转身前去倒水。
水杯被递到了嘴边。
“很不巧,我正在试着忘掉他教的东西。”年轻的意识体偏过头,就要去够一旁的包裹,“说实话,先生,在救您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您是谁,只是出于对受难者的同情。别把同情当做恶习。”
“你现在知道了,还要继续救助我吗?”自然的傲慢还没从塔塔卡耶身上消失,他拦住罗长明,微弱的光线下,冷漠的眉目似乎都柔和了不少。
很快意识到对方的意思,罗长明小幅度的退后,年轻又张扬:“我能怎么样?又不会死。”
“倒是你,脱臼加上枪伤,实在是太惨了。我心中的道德不允许我漠视一个生灵的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