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应该核对一下拿到的所有线索。”
既然医生们已经聚集完毕了,我挑了个非工作日,把几个同伴约到医院的某一处交换情报。
即使距离上次振奋人心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每个人都有一些或多或少的麻木。
“……别再从手册下手了吧。”程佘影叹了口气:“那玩意都快被我翻冒烟了。”
“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条件反射地翻开了手册。
“你们有去过接待室吗?”
他们面面相觑。
“并没有。”顾娅廷看了一眼程佘影,回答我。
“好吧,我有一个猜测,就是摒弃你的怜悯之心那条是错误的。”
“为什么?”
“……总之……我建议各位,还是保持着我们该有的怜悯吧。”
“这可是在医院啊。”杨智鸥突然打断我:“在无论哪个医院,共情不都是大忌吗?”
“什么意思。”
杨智鸥见自己提供了新想法,于是准备说下去。
“如果我们是医生,但是跟患者共情的话……会产生一系列蝴蝶效应,比方说……”
“哦,我知道了。”顾娅廷说:“这是为了保护医生。”
杨智欧因为顾娅廷打断他说话导致心情欠佳。
“但是该有的同情心肯定会有,这是没办法的,无可避免的。”付梦迪补充一句。
“王桦卿,你的能力在这里有什么用吗?”
程佘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王桦卿。
是的,我早就想问她了,辅助治疗方面的臆想性能,会不会在这里起作用。
王桦卿在众人炯炯的眼睛下遗憾地按了否定键。
“要是有用,我估计我早就通关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愤怒。
空气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有没有人尝试过摘下防护镜。”我环顾一圈。
“老实说,我有。”顾娅廷举手:“但是我建议你们不要这么干,太危险了。”
“你怎么敢的?!”王桦卿叫了起来。
程佘影也很惊诧地望向顾娅廷,身为同事,她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讯息从大环境做出改变。”顾娅廷叉着腰:“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这条规则,要么想真诚的保护你,要么想永远把你圈养在一个所谓的鸟笼里。”
“我觉得很奇怪,我本来以为楼道里有什么毒气对我们医生有影响,但是每天关门开门,在办公室里却没事,还有那些患者,常年以往开着门,以及……虽然我没去过接待室,但是我确实看到了里面的人类,我就在想,凭什么他们接触这里,无事发生。”
“然后有一天,我偷偷溜去一楼,把头上戴的东西全都摘了。”
我越听越面色凝重。
“起初没什么感觉的,也不难受,也没死,后来过多了几分钟,确实会出现一些反应,眼前时而清楚时而模糊,楼道的景象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换……后来我承认我害怕了,没有等待下一步就带上了防护服。”
声音很沉闷,没办法又不甘心。
“但是绝对会有下次的。”她说:“绝对会有,总有一天,我要摘下面罩感受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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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
安排是同往常一样,等待顾娅廷去接待室之后回来的发现。
我们每个人都像被剥了壳的空心扇贝。
被动,麻木,冷漠。
热忱的心在打压下显得无比煎熬。
我再一次推下针管,液体随着手上的动作注入患者身体里。
“别动,这是为了你好。”我想对患者这么说,但声音发不出来。
我同往常一样平静地往办公室走去,迎面而来一个医生,对我高举着暗号。
我顿时心头一紧,把她拉到身旁。
“你不觉得最近患者的行为很异常吗?”
“什么意思?”
我听出来是吃程佘影的声音。
“我已经跟顾娅廷讨论过了,最近我们俩负责的病人总是莫名其妙消失,过几个小时,甚至过几天才会回来。”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有的时候,回来还会带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反正,绝对不是它们能拿得到的,而且我感觉,我们俩负责的患者性格那样大起大落,或许消失就是代表着置换罢。”
“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我抓住了其中一个要点:“举个例子? ”
“比方说……呃,一个苹果?”她的语气格外烦躁:“这个狗屎防护服总是弄乱我的刘海……”
一个苹果。
一个。
苹果。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太……荒谬了吧。”
“什么?”
我很难相信那苹果与我曾经送出去的雷同。
我一把拍在程佘影肩膀上,她差点喊出声。
“张扬,你被狗咬了?!”
“我……不是……你,你看到的患者也是虫子,对吗?”
程佘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啊?我没跟你说过?”
“你的患者大概经过更迭,对吗?”
“我猜是吧。”
“我明白了,你的刘海真是太美丽了。”
我直接离开了谈话地点,往二楼走去——虽然还有二十分钟才到打针时间。
程佘影在我身后瞪着迷离的眼神。
我挨个隔着窗户往病房里面观望,直到看到程佘影所说的那间病房。
就算隔着目镜——隔着窗户——我还是看出来了,就是我当初赠送的那个苹果。
实在是太荒谬了吧……
所有的患者都不是患者,是人类。
这个理论的可延伸性简直太大了。
我几乎已经认为我们剩下还存活的同伴大都在患者阵营里面了。
而我也在一瞬间想到从开头的刻板印象侵蚀。
我认为防护服是用来保护医生的,所以无意识相信了所有它想让我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