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缃绮懒懒地靠在靠背上,侧头看着周雁还。从闹市开车来到这里的时间内,缃绮已经逐渐淡定,是周雁还辜负了她的情意,她为什么要慌乱呢。她倒要看看,他马不停蹄地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又能拿她怎样。
缃绮如同一个成算在心的驯兽师,静等着自己的猎物表演给她看。
周雁还的眸光一寸一寸掠过曹缃绮的面庞,她的神色依旧是那样倔强倨傲,冷冷地看着他,嘴角还悬有一丝狡猾的笑意。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曹缃绮脸上移开,神情颓唐又沮丧,没了刚才电话里的气焰,也没有方才质问时的讽刺,他说道:“缃绮,我后悔了。”
他这句话并不在曹缃绮的意料之外,缃绮没有因此喜形于色,照旧沉着淡定,笑容更加灿烂,悠然自得地看着周雁还:“你想说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周雁还一点点地向缃绮的方向靠过去,双眼牢牢地锁住她,几乎有乞求的意味,“你中午问我,谁更好。其实我想说,他们都不好。”
一边说,他一边摇摇头,而后停顿良久,才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说:“我觉得,我比他们都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离缃绮十分之近。缃绮稍稍抬头,方寸之间,她闻到周雁还衣服上清新好闻的香味。再一点点抬起眼眸,她首先看到周雁还的两瓣薄唇,一张一启,好似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然后看到他挺拔的鼻梁;最后看到他两颗琥珀似的眼珠,在她的脸上徘徊打转。
缃绮两臂交叉在胸前,向后仰了仰,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一段,缃绮道:“当时是我放下我的自尊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你拒绝了我。你觉得我会轻易答应你吗?”
“那要怎样,你才能答应我,”周雁还的手放在一个抱枕上,他手下倏然攥紧抱枕,抱枕在他的手下现出一层叠一层的褶皱,他沉声道,“我高估了我的定力,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
缃绮再次朝他看去,她冰冷的态度已在他炽热的眼神中慢慢融化,心中的天平在向周雁还一侧倾斜。泪水又突兀地涌上来,她也说不清这泪水是从何而来,是感动于周雁还的态度?还是怨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他?
周雁还与曹缃绮对望,她眼中泪水清澈,盈盈地照出人影儿来。他靠近她,抬起手一把将曹缃绮拥进怀中。
天渐暗下来,一盏接一盏的橘色路灯照亮整条道,照进汽车窗户里,暖融融罩在两人身上。
缃绮偎在他怀里,洗衣液味愈发清晰,是那种干净的香气,就像今天午后在田埂边闻到的空气,甜丝丝地浸入缃绮心里。缃绮抬眼向上瞧,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突发坏心思,向周雁还的领口伸去手,她勾勾手指,在周雁还领口处的轻轻地挠了挠。
周雁还一下伸手捉住缃绮那只做祟的手,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低头看着曹缃绮,但搂着她的那只手仍未松开,好梦方醒般地“嗯?”一声。
缃绮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挣脱,轻轻推开他,从鼻中溢出一声轻笑:“我还没答应你。”
周雁还立时愣住。
曹缃绮打开车门下车,扭过身子,从上方看向车里的周雁还,懒洋洋地扶住门框:“等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然后动作干脆地一把将车门拍上。
周雁还后知后觉地从车上下来,朝前方的缃绮喊道:“我送你——”
缃绮没有回头,只是朝他摆摆手:“不用——我走回去就行!”
乡间的人歇得都很早,大家吃完晚饭后,就不大出门,因而此时的乡间格外寂静,间或有一两声犬吠,偶尔听见人家家里的电视机声,夹杂着夫妻俩的拌嘴声。
半轮月牙挂在夜幕中,路灯灯光落在缃绮脚下。她抬头看看月亮,再低头看看脚下的路,加快脚步,朝家中跑去。
回到家后,爷爷奶奶已吃完晚饭,缃绮骗他们自己也已经在外头吃过。爷爷在院子里洗完,奶奶正坐在客厅里纳鞋底。缃绮坐到奶奶身边,和奶奶闲聊几句家常,再上楼收拾明天返校的行李。
收拾好行李之后,她给魏溱野发了一条微信:“明天不用带我去N城,村里有个老乡带我去。”
魏溱野回复:“行,不方便就和我说,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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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缃绮直接打了一辆顺风车到周雁还家。快到周雁还家时,她给周雁还发去一条短信:“在家吗,上次我烧的那锅小米粥,我还没尝到呢。”
那边很快回复:“随时恭候曹小姐大驾,欢迎来尝。”
曹缃绮在周雁还的小区门口下车,沿着绿树成荫的步道慢慢地走向周雁还家。别墅顺山势而建,现在正是欣赏风光的好时候。
缃绮的心“噗噗”直跳,她明明期待见到周雁还,却又希望这条步道再长一些,能让她再多走一会儿。因此她走得并不着急,优哉游哉地欣赏步道两侧的风景。
可是一个按耐不住的身影已从住宅区走出,站在步道上方。
周雁还看着步道下方那个左顾右盼的人儿,绽开一个温和的笑。他从上方慢跑到缃绮面前,双手轻轻地扶住她肩膀,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道:“你走得好慢,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