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莘的语气透着一股疲惫:“才下班啦…正在往公交站走的路上。”
他们公司在昌平,工作又忙,所以没有和缃绮租住在一起,只有每个周六晚上和周日从昌平过来找缃绮。
缃绮本想和他说说今天刘子修的事,但听他无精打采的语气,临到嘴边的一番抱怨又咽下去了,转而安慰他:“嗯,辛苦了,你到家后跟我说一声,记得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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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到单位,缃绮掏出自己刚才买的包子,冲了一杯挂耳,开始吃早饭。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缃绮大半个包子还捂在手里,于姐已经从副总办公室回来,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通知缃绮今晚有个应酬,是和华荣的高层们,咱们这边哪个领导和哪个副总也要去,“我、你,还有刘子修一起去服务。”
“行。”缃绮答应着,啃下一大口包子。
晚上四五点钟,刘子修开着车,带于姐和缃绮去应酬的饭店。
刘子修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成家了,于姐和缃绮都很自觉地坐到后排。
第一次参加应酬,刘子修兴奋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频频从后视镜看向后排座上的两人,问东问西。
缃绮想提醒他看前面的路,注意安全,又怕她这么指手画脚,会惹得刘子修心里不舒服。为了不和新同事结梁子,她只能默默忍下不满,提心吊胆地坐着。
然而在一个转弯口,刘子修真的剐擦上了另一辆车。缃绮瞬间就懊悔了,如果她刚才勇敢一些,少内耗一些…
三人下车查看,事故倒不算大事故,但要等各方来查看完情况,再赶过去一定迟到。刘子修一脸歉疚地偷瞧于姐的脸色,脸上明显还带着一些害怕。
缃绮看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爽,再看看于姐板着的脸,主动站出来解围:“咱们现在走过去,也就二十几分钟,要不我和于姐先走过去,刘哥在这儿等等?”
于姐打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拿出手提包,当机立断:“就这么办,缃绮你和我先过去。”
说完这句话,就朝饭店的方向去了。
缃绮还不忘小声对刘子修说了声再见,然后跟在于姐后头走了。
踩着小高跟一路小跑,赶到饭店,缃绮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华荣的高层和单位的领导已经都到了,正在打牌。
于姐带着缃绮站在牌桌旁,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表达歉意。领导的目光扫过于姐身后的缃绮,哈哈一笑:“待会儿先敬林总三杯酒,以表我们的歉意。”
林总是华荣的项目负责人。
于姐连声应是,缃绮则从头至尾保持着礼貌微笑。
刚调来这个部门不久,缃绮就暴露了她的酒量不错。从此之后,每逢重要应酬,于姐都把她带着。
一些中年男士,尽管没有或者不敢有什么龌龊心思,但很爱起哄年轻姑娘喝酒,尤其是缃绮这样漂亮女孩,也不知是踩中了他们的哪根神经。
一圈牌打完,刘子修也处理完事故来了。
似乎华荣还有一位总裁没到,缃绮的领导问林总要不要再等等。林总表示,咱们先吃,他待会儿就到。
大家渐次入座,缃绮这样的小人物当然只能坐在饭桌最末,守着上菜的空档口。
面前的高脚杯里斟上半杯红酒,分酒器里倒上半壶白酒,小酒杯里也被添满。
大家同饮一杯后,领导指指于姐:“小于,今天你们迟到了,快带你两个徒弟给林总赔个不是。”
“应该的,应该的,”于姐提起酒杯,递了个眼色给曹、刘二人,两人赶紧也提起酒杯跟上。
于姐又对林总表达了一番歉意,仰头喝尽白酒,转头看看缃绮。
缃绮自觉上前一步,微微躬下腰,脸上挂着甜美的笑,眼睛弯弯,眉毛微微地皱起:“这个项目一直到现在,真的要感谢林总对我们的信任和关照…”
一通陈词后,她很干脆地将杯中酒饮尽,往后一步,示意刘子修上前。
华荣另一位部门负责人突然开始起哄:“诶诶诶,刚才说好三杯的,怎么曹小姐就喝一杯,还说要感谢林总,看不见你的诚意啊。”
缃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笑盈盈地看向那位部门负责人。她看着男人油腻的表情,镜片下浑浊的眼珠,还有大腹便便的肚子,只觉恶心。其实她不是不能喝,她是不想让这些男人称心如意。
林总针对下属这番话,没有表态,目光甚至还粘在缃绮身上。
一时间场面竟冷住了。
缃绮的余光扫过刘子修,只要他站上来敬林总,这围说不定就解了。
可刘子修偏偏站着不动,甚至也在看向缃绮。
缃绮只好把目光投向于姐,同为女性,她应该能懂此刻的尴尬吧。
可是于姐呢,她接过缃绮的目光,然后快步走回座位上,端起酒壶,再朝这处走来:“钱总监说得对,我来给小曹满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贯注在缃绮身上,静待着她在林总面前的“表演”。
桌上的瓦斯炉上架着一个砂锅。偌大的厅堂中,静得能听见砂锅里“咕噜咕噜”汤水冒泡的声音。
缃绮顿时觉得,被架在火上煮的不是锅,而是她。
她的脸火辣辣地烧着,连带眼眶也觉得有些烫,可是一颗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
心里不舒服,脸上的笑却未曾有分毫改变,她的笑已经麻木了。
喝吧,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那人的声音大气爽朗,像汩汩清泉,漫过她那颗被浸在冰水里的心。
“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