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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乡音未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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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们确实没什么恶意,而老爷子也是真的很好脾气。

“我们不是坏人,我也是种花家的兔子,听得懂的,到这儿也就是逛着逛着就来了,不是迷路。”

叶绒给解释了一句,老爷子打量他几眼,更加和善了。

“噢,还是个家里人儿呢,哪儿边儿来的?来这边儿旅游的?这是你导游还是你朋友?看着可不像咱家那边儿的人呐。”

大概是难得碰上家里来的年轻人,老爷子变得话痨起来,扶着叶绒递过去的胳膊起来,又热情地招呼他们去院子里。

“来来,来院子里坐坐,家里就老头子一个,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倒碗茶啊?”

“不用不用,我也是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老家中原的,逛街的时候听见这边儿有戏音,也来看看,没想到还能碰上老爷子,看您亲切,就想着亲近点儿,倒是有点儿莽撞了。”

叶绒扶着老爷子进门,不算大的院子里就一张木桌和两条长凳,虽说是土地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墙角栽着棵石榴树,旁边儿去去是个小菜园子,还有一棵樱桃树在另一角,想来应该不是赏花用的。

“嗨,不莽不莽,咱们这些老头子啊,年纪大了,就好点儿老玩意儿,年轻人看不上,要是你们高兴来,老头子们不知道多高兴呢,八百个乐意!”

老爷子带着笑往厨房去,叶绒赶忙跟上,也不见外地自个儿动手倒了三碗温热的开水,给武藏两碗端着,自己端一碗,还不忘搀着老爷子,又到院子里,坐在了那两条高高的长凳上。

正当午的太阳晃眼,天公作美,随手扯了大片的云彩来盖一盖,雪白雪白的一团团,就变得灰扑扑的了。

春野武藏大概没体会过来自种花家的热情,拘谨地坐在凳子上,两只脚也差不多踩着地面,胳膊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放了会儿,又赶紧收起来,板板正正地坐着,怎么看怎么别扭。

叶绒是不大会客气的,或者说他惯会看人搞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好久好久都没遇见过的同乡人,面善心热的老爷子,很容易就能招他亲近,两句话的功夫就贴过去了,自然随性。

端起老爷子家的大碗喝口水,自然晾凉的开水有种特别的甜味儿。

“水真甜,谢谢爷爷!”

叶绒捧着碗,笑眯眯的,大眼睛弯成闪着光的月牙,特别招人稀罕。

老爷子高兴地推推另一碗,乐道:“嗨,没放糖的水哪来的甜,是渴了吧?你这孩子嘴甜,长得也俊,来,都喝,都喝,老头儿这没啥好东西,水管够。”

春野武藏礼貌地捧着碗抿了一口,道谢还不嫌麻烦地站起来给老爷子鞠了个躬:“谢谢。”

老爷子愣了一下,豁达地招人坐下:“不用不用,一碗水而已。” 毕竟是在这儿住了许多年,再笨拙的人,本土的日常用语他还是没什么障碍的。

叶绒看了看院子,干净,却也清冷:“爷爷一个人住啊?”

“啊,一个人,孩子都大了,该工作的都去工作了,孙子跟着他们也好上学,搁这疙瘩角落里不好找学校,就剩我一个了。”

老爷子面上带笑,枯瘦的大手端起碗,抿一口水,每一条皱纹里都掖着落寞。

叶绒咂了咂嘴,起身:“爷爷还没吃饭呢,都大中午了,刚好我手艺不错,给您下碗面吧。”

“哎哎哎,不用给我弄,天天没啥活儿干的,早上吃的晚,还不饿呢!”

老爷子赶紧跟着起来去捞叶绒的小胳膊,春野武藏刷地站起身,差点儿没带倒凳子。

紧跟了两步,老爷子又扯着叶绒走:“对了,我看你俩坐那儿半天了,也该饿了吧?咱这米面都有,菜去园子里掐两把,我这胳膊腿都利落着,你说想咋吃,我做,多做点儿,一块儿吃了吧。”

说着就进了厨房门,这下换叶绒去拉老爷子的胳膊了:

“别呀,我一个大小伙子哪儿能让您做饭,我可不是吹牛,我做的饭可好吃了,就给您做这一顿,也累不着,好叫您尝尝我的手艺,就多做点儿,咱一块儿吃才香呢,是吧武藏?”

原本插不上话的春野武藏瞬间脱离背景板,积极道:“啊,对,我也可以帮忙打下手,爷爷您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

稍微有点儿磕巴的种花语,但是足够老爷子听懂了。

老爷子也不拧劲,就撒开手让他们俩随便折腾:“那行,你们看着弄,我就享会儿福,那个,对了,你叫啥?”

“哦,叶绒,叶子的叶,绒毛的绒,爷爷叫我叶子,小叶子都行,他叫春野武藏,叫他武藏就行。”

搭上话半天,他们都忘了互通姓名,连对方叫什么都不清楚。

“哎 ,小叶子啊,里头水缸搁那盆儿里有半斤肉呢,昨个儿让人捎回来的,你给烧吃了,一顿饭,咱也不差那点儿。”

“哎!知道了!”

说着把老爷子又拉到外面,两个人先后进了厨房。

叶绒转了一圈儿看屋里的食材,先舀了瓢面,倒水和上,在春野武藏好奇的注视下给擀成细面,放在一边儿,转头就拿出老爷子特地指名的半斤肉,一刀下去,就切了一半。

用冷水镇着的肉还算新鲜,春野武藏看着那一团不大的肉,犹豫地拉了拉叶绒的袖子:“那个……叶子,肉的价格还是不便宜的,要不还是给老爷爷留着吧?我们回去也有肉吃的。”

叶绒拿起一半放到盆儿里,让他放回水缸里:“没关系,爷爷说了,并不只是客气,我切一半下来,另一半爷爷还可以吃一顿,你要觉得不好,我们下次可以带一些东西来补偿给爷爷。”

已经忘记什么时候了,但还是记得有段时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爷爷奶奶留饭吃,有一些阿姨叔叔,甚至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姐姐,也会带一些吃的给他,虽然后来他不需要了,他们也还是这么做,他们种花家的老人家,吃吃喝喝的东西,其实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两个人叮呤咣啷一阵响,没一会儿老爷子就闻见了饭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旧扇子,缝着补丁也不觉丑,晃一晃,摇一摇,一整个夏天都是清凉的。

浓香的面条端上桌的时候热气腾腾,只是简单的肉沫汤面,里面几片青菜,上面仅仅撒了一撮葱花儿,依然香气四溢,馋的腼腆的春野武藏小圆脸儿都红了红,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不好意思。

老爷子挑了挑面,一股热气往上冲,迅速地散成香雾,面香肉香菜香裹着葱香,凑上鼻子嗅一嗅,一下子也不知道都蒸着了谁的眼眶。

“好,好,小叶子这手艺好啊,搁家里常做吧?中原人,老头子也是挨着中原的……中啊,有这手艺,出门儿就饿不住喽!”

老爷子吹吹气儿,低头嗦一口,就只剩下了吃。

叶绒和春野武藏都挑了一筷子进嘴里,手擀的面煮的软绵,又还剩一分不多不少的劲道,吃的容易又可口,也很适合老幼的口感。

吃完饭是春野武藏收拾的碗筷,叶绒想着已经锅和案板什么的都已经整好,就让他自己去了厨房,然后挨着老爷子,和他前世今生地唠嗑,叶绒听,老爷子说。

共不了情,春野武藏是插不进话的,只是在老爷子万分感慨地说着对家的念想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这么思念家乡,为什么不回去看一看呢?”

老爷子沉默片刻,叹了长长的气。

叶绒的手指头动了动,撇给他一个带着巴掌的目光,俩手还托在下巴上,奶凶奶凶的。

“回家啊,回过,没赶上好时候,又叫孩子给带出来了,再后来,就回不去了。”

老爷子的扇子压着手,有阵风填了空歇吹过来,高处也带来更多的云,挤在一块儿,越压越低,一层一层地,把光都兜走了一半儿。

“搁我们那儿啊,人老了,有句话叫啥来着,落叶归根,就是该落的叶子,掉到地上,烂泥里,又给树根吸收了,来年又是一树的叶子。”

“叶子归树根,人归家,离了家的人,有哪个不想回去的?可,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这世道,又哪儿有那么容易就顺人心呢。”

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看着阴沉沉的天,像是在看此刻远不可及的海面,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满是遗憾和无奈:

“咱们祖上来的时候啊,世道也还乱着,后来好一点儿就想着回去,没多久又乱起来,大人是有心,但孩子都还小啊,有路走的,谁会想着要断子绝孙地往那坟头里去攮(nang)?”

“人呐,好的时候在,不好的时候跑了,再往后打生打死拼命的时候也没回去,现在眼瞅着要国泰民安了,好时候来了再回去,还带着个别家的本本儿,不说愧对祖宗,能不被人戳断脊梁骨,都是积了大德了。”

“再者,老头子年纪活到这儿了,有没有命过那一道海是一说,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啊。”

“再说了,我的儿孙生在这儿,父母埋在这儿,倒是不留恋这地方,可一条血脉上的骨肉亲情,还是放不下那一抔黄土,两代儿孙呐!”

“没谁不想回家,这树上的叶子都有被风吹走的时候,能有几个实在的落到那扎根儿的脚底下?人也不是风吹的,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说风是风,连绵不断的轻风一阵阵地来,压了厚厚一层的云扛不住地落下绵绵的细雨来,沙沙的雨一滴连着一滴,已经不是早上阳光明媚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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