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抒弘倒不急着判,让她与春香一道,各自申辩着,眼瞅着春香便要洗白,鸨母再受不了,啐了一口,“大人,前些年,醉香楼是由妾身说了算。可是春香年轻貌美,竟哄得县太爷要为她赎身……最后没成,她摇身一变,压了妾身一头。夏香自认姿色不比她差,也想学她,就这样被杀了。”
“妈妈,女儿一直在努力给妈妈赚钱,也想攒点银子早日赎身回乡,不想临了了,妈妈还要这样害我?”
说罢,又是哭得梨花带雨。
鸨母真是一口老血没呕出来,指着她就开始骂,“楼里那么多卖身契,可还有你的?你这声‘妈妈’,我是不敢应啊……冬香和你感情最好,也死得最惨。寒冬腊月里还被丢在郊外……”
二人狗咬狗,应抒弘只管听着。
铲除了醉香楼这么大一祸患,但罗七素的去处,实在是为难了。
要送人回去的时候,刘原特意过来和移舟说了一声,“她家老娘早就病死了……这事,姑娘你要不要慢慢同她说一说?”
“她应该知道吧。”
“啊?”
移舟有时也不知这位县太爷的随从脑子好不好,只能从头给他捋一遍,“她不是排行第七吗?要是家里还有人,想来不会没人来县衙里报案的。”
这一会儿,总算是让刘原得意上了,“姑娘你这就不清楚了吧,她娘还真的来报过案子,可惜了……”
移舟也无奈耸耸肩,合着就他能看到那份吃灰的卷宗是吧。
她每日十五张大字也不是白练的,去交作业的时候,就在县太爷的书案上瞄过。
“我来考考大人……”
“别——”
“罗家不是有六个姐姐吗?这位罗大娘的丧事,是谁操办的?”
“啊?那自然就是那剩下的六个女儿吧。”
刘原还是下意识答了出来。
移舟便不吝夸赞他一声,“大人实在是英明,不知这六位姐姐,可也来县衙里报过案子?”
“这……”
刘原一拍脑袋,看着移舟略带得意的笑,当即明白了,“我知道了……这事,还没完。”
“大人——”
没等移舟再恭维第二次,刘原已经跑了,“大人,我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大人,能给我加月俸吗?”
唉,果然是个合格的打工人。
移舟也想问问能不能给她加月俸。她本就不多的衣裳,更是没了。
要不,给她发几身工装也行。
或是她的愿望比刘原的更加朴实,没多久便实现了。
*
且说九桑镇。
正好石台县的案子告一段落,应抒弘顺道将人送回去,才靠近九桑镇的地界,罗七素便无数次掀开了车帘,难得露出笑来,“小周……”
“啊?”移舟有些不明白,看着她略带腼腆的笑,才点点头。
“其实我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你生得美,楼里似乎有意要害你,要不是……”
要不是她上吊死了。
所以,罗七素才想学她。可惜她要给死去的孩子报仇,才将位置选在春香的房里。
没曾想那么快被发现了。被他们踹翻了椅子,又被打了一顿,要不是县衙的人来的早,这次估计就会打死扔出去了吧。
不过苍天有眼,罗七素眼里闪着泪,外头茂密的桑树映在里头,也带来了勃勃生机。
“我会纺布,等回了家,我送你几匹布。”
“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爹爹常说,做人要同那蚕一样,吃了一口树叶,就要吐出一根丝来。我穿了你的衣服,就要还你几匹布。”
罗七素想起下落不明的爹爹,眼里还是有些亮光的,“我家能纺出应大人说的那个七彩罗,也有纯色的罗,全红的。刘大人说,你验白骨的时候,用的是一把大红伞,要是能穿一身红衣,是不是就不用撑伞了……”
移舟好久没遇到这样敞开心胸的对话,被其感染,也跟着笑了笑,“我真希望没用上那天,又忍不住想试试你家的红衣是不是能和红油伞一样实用。”
“嗯,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
刘原骑马跟在外头,显然是能听到她们说话,这样轻松活泼,更不明白了。
京城里,守孝的人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还真跟移家姑娘说的,“礼不下庶人”?
“大人……”
刘原拉了缰绳,要凑过去,谁知有一人冲到土路,朝天喊冤,“求大人为小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