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关前又搭起了红戏台。
鼓声隆隆,萧风瑟瑟。
台下寥寥几人,除戏班子本有的人员,再无其他观众。
这是这个戏班成立以来人最少的一次,然而,也是最隆重的一次。
在天门关,戏曲礼仪以三重飞云花顶、三层台阶、三拜三谢为最高。历史上配得上这等规模的曲子只有三个:《南柯梦》、《百鸟朝凤》和《化蝶》。
《南柯梦》讲的是沧桑变换,《百鸟朝凤》讲的是匠心传承,《化蝶》则是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爱情,看起来是很肤浅的东西。有的人不太认可《化蝶》与其他两个相提并论,认为《化蝶》只是矫揉造作。
但每一个看过《化蝶》的人,都不会否认这种并列。
对于任何艺术表现形式来说,其题材并不重要。
一场戏真正的魅力在于它的情绪感染力。
不是要让人懂它的起承转合,而是要让即使懵懂孩童也能感受到那种如泣如诉的情绪。
白瑕从来都不是对情绪敏感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台上人挥舞着水袖,眉目间写满离愁别绪,心里忽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诚然,他不懂爱情。
可这折戏,唱得又如何只是爱情。
月上梢头闻捣衣,眸光几许,谁家幽笛声。
他想到了周家他幼时的际遇,想到那条野狗,想到硬邦邦的馒头。
想到白夫人的笑颜,想到那道护周家万全的同位双符。
他想到流云宫,九千阶,涤尘居。
想到红色一片明艳如火的广袖,那人笑起来沾染上的烟火气,和他身后荡涤如新的青山。
他又想到这个幻境。
不忍一纸负深情,野鹤流云,脉脉向谁依?
此时的天门前,好像只有四个人,又好像有很多人。
锣鼓喧天,热热烈烈,纵使他不能如亦绯天一般看见此时动荡的浊怨相逐之景,也能隐约感受到冥冥之中奔腾不息的千军万马。
将往昔,唱与活人,唱与鬼神。
戏一开场,不唱完不肯归。
台上红衣泣血,正唱到生离死别之时。
白缎悬梁,似留恋似决绝。
恍惚之间,她回眸一看,似乎看见了心上人向她走来。
她伸出手,不知看见了什么,忙忙几步追上去,又绊倒在地。
泪水蓄在眼眶里,盈盈闪烁,迟迟不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