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夜宵吧。”
说完,沈垶宸拉过文卿沄的手,他故作自然,贪恋于此。
路边的橘灯暗淡,照在沈垶宸俊逸的侧颜上,明暗交错,韵色浓重。
如画般,被这仲夏夜定格。
不知为何,文卿沄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好像是在某个下雪的夜晚。
回想起家教和高考后的种种,文卿沄的心里头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此刻沈垶宸正紧紧包裹着她掌心的大手。
暖暖的,又有些小心翼翼。
从小,她就是一个十分谨慎、胆怯的人。
面对沈垶宸如灼阳般的喜欢,她既害怕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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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卿沄没想到的是,这一小杯就能让她睡一天的玩意儿,沈家两兄弟不但面不改色,还能严肃探讨她听不太懂的学术内容。
换作她,1+1都不懂等于几了。
脸色已经泛红的倪言青投降认输,“以后不跟你们出来小酌了,阿泽你们两兄弟平时都这样直接来白的?”
“严格来说,是我们四兄弟。”沈垶泽看向沈垶宸,笑道:“就贪大伯家的藏酒。”
倪言青“好啊,你们沈家表现书香门第,私下烟酒都来。”
“不过大家平时都忙,很难有机会,也就过年能聚着喝几杯。”
沈垶泽的言语里是伤感的,他无论何时,总给人一种平静的压抑感,即便他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四兄弟里,我最羡慕还是垶宸你……你敢于对抗,你清楚自己的追求……”
而与沈垶泽不同的是,酒后的沈垶宸沉默了不少。
与其说沉默,不如说是少了他平时那副漫不经心。
沈垶宸平静地玩转着手中的筷子,直到听完沈垶泽的倾诉,才停下动作,开了口:“那你是没看过我被沈老头用鞋拔子揍的时候,沈亮的皮带就更别说了,我到现在都还能梦到。”
他轻描淡写地,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然后简洁总结道:“这便是敢于对抗的后果。”
微醺的倪言青也自嘲地笑了笑,“从有记忆开始,我的追求就只有舞蹈。”
“我只有数理化各种竞赛。”沈垶泽苦笑。
“我的追求来自于三位堂哥的太过优秀。”沈垶宸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沉声道:“沈老头今晚才谴责在我科大混日子,他可比我导师还了解。”
沈垶泽道:“你今年不是拿了国奖么?”
“讲真,你们沈家真的太卷了。”倪言青显然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拿国奖还混日子,突然觉得我的压力根本不算什么,你们这极端了啊。”
文卿沄一愣一愣地听着这三位高材生的抱怨,一句话插不上,只敢埋头嗦钉螺。
许久后,沈垶宸将文卿沄已经嗦了一座山的钉螺垃圾倒掉,“要不要再给你叫一份?”
“嗝~”文卿沄揉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饱了。”
“小红帽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氛围很好的。”沈垶泽看着文卿沄,缓缓道。
听了这么多苦楚的文卿沄,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毕竟这三位的家庭和优秀程度,可不是她这个平庸的人能随便评价的。
她只能轻声安慰道:“每个父母的起点不同,眼界不同,对孩子寄予的厚望程度自然也有所不同。你们都这么的优秀,我相信,他们绝对是引以为豪的。不像我,只是万千挤破了头想上一本线的高考生之一。腰伤不能跳舞后,能上个差不多的本科就好,我的父母哪敢去想什么直博、国奖还是竞赛……要不是当初垶宸哥哥提到淮师,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
所以,父母长辈再如何寄予厚望,也要你们有这个能力。不然,黄牛拉到北京还是黄牛。也正因为你们本身就是金子,才值得被打磨。”
倪言青单手拖着已有些困意的脑袋,缓缓道:“卿沄确实适合淮师。”
“你若是能把这心灵鸡汤的潜力放在数学上,北师大也可以想想了。”沈垶宸一惯擅长泼冷水。
文卿沄立马崛了嘴,皱眉道:“你还说你爷爷要求太多,你自己也一个样。”
“垶宸你刚才那架势,真有点像沈老头。”沈垶泽舒心地眯了眯眼,坏笑道:“说句你不爱听的,家里最像沈老头就你了,你当初就该继承他的衣钵去北师大。”
“滚。”
沈垶宸直接夺过沈垶泽已空了许久的酒杯,一整个满上,“得罪我,你下次别想来我家拿酒。”
沈垶泽拿起这快要溢出的酒杯,起了身,淡定举杯道:“我跟小红帽碰一杯。”
说着,沈垶泽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麦啤,递向文卿沄,“下次该叫上妍妍一起。”
文卿沄刚伸手准备接过,酒杯就被沈垶宸拿了去,“她不会。”
“沈老师,您的学生都成年了。”沈垶泽无奈地笑了笑,“况且才这么一小杯,还是麦啤。”
文卿沄想起毕业宴时喝的杯子比这个大,觉得应该没问题。
于是她拿过沈垶宸手中的啤酒,“我会的。”
“来,一起。”倪言青也倒了一杯,起身道:“也不早了,这杯完,我们就各自打道回府。”
四人碰杯后,文卿沄一口气将一杯麦啤下了肚。
喝完后,她还是没忍住皱了眉。
——果然,跟毕业宴时一样不咋好喝。
一旁的沈垶宸看着文卿沄这副苦海仇深的表情,无奈笑道:“非要逞能。”
“别小瞧我。”文卿沄倔强道。
等代驾来时,已是夜里十一点。
文卿沄巴望着后座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思绪开始迷蒙。
抵达小区的时候,文卿沄一下车就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心脏的跳动声清晰至极。
——糟糕,她竟然连半杯都没撑住。
“你这叫会喝?”看着脸颊通红、双眼逐渐迷离的文卿沄,沈垶宸无奈摇头。
文卿沄只觉得自己是踩在了棉花上,还有点找不着北。
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十分小心地跟着沈垶宸。
一个没走稳,矮阶促使她踩了个空,本就无力的脚,一下就软了下去,甚至还有些疼。
于是文卿沄的整个身子,毫无抵抗地坠进了沈垶宸的怀里。
皎洁月光如银,它倾洒在这已熄了灯的绿化带水泥路上。
文卿沄尝试性地,想抓着沈垶宸的胳膊将身子撑起,可奈何她不胜酒力还崴了脚,终究是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