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南迪没明白我的话,呆呆的点头,我再次拍拍他表示听我的就对了。
最后我们还是抹黑溜出垃圾中心去寻找父亲了。
今夜是满月,银白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上,如此美丽而浪漫,此时此刻此地却可惜无人有心思欣赏。
我死死捂住罗西南迪的嘴巴,拼尽一切努力抑制住我和他想冲出掩体哭喊叫嚷的动作。
我的手早就被罗西南迪不知粗重的力道咬出深深的牙印,不用看也知道必定已经流血。
血液混着唾液还有眼泪鼻涕把我因痛苦而颤抖的手搞得惨不忍睹。
但这些都不重要。
父亲被愤怒的人们抓住了。
温和慈爱、忧郁又友善的父亲被粗麻绳绑住手腕,直直悬吊在曾经属于堂吉诃德家族名下的独居城堡外墙的窗口。我依稀记得当初的模样——那黑洞洞的地方原本应该装饰着精美的彩绘玻璃,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只剩下边沿的几块残缺不规则的碎片。
我当然记得那些美丽精致的玻璃是怎么被愤怒的人群用一块块石头、棍子、铁锤、榔头等工具敲碎砸烂的,如果哪一天你也有幸体验过柔软的身体被以上这些工具狠狠攻击过,我相信你也一定难以忘怀。
父亲的脸上身上都是被殴打过后的惨状,还有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洗得泛白起了毛边的衣服裤子上沾了许多灰尘和泥土,深色的部分想来都是父亲的血液透过单薄的布料渗透出来的。
不正常弯曲的手臂和诡异角度外翻的小腿,胸前一大块的凹陷,低垂的头颅让我无法看清楚父亲的表情,或许正因为没看清楚,我才能现在凭借挣扎着的理智控制住罗西南迪。
冷白色的月光下,只有还在沿着外墙缓缓向下漫延的血流,在深灰色的墙上攀爬出可怖的图案。
我咬牙深深吸气,甚至得狠狠咬住舌头后让猛烈的疼痛抵挡住充斥脑海的愤怒和悲痛欲绝,哪怕理智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支离破碎,我也必须要强迫自己千万不要因自己的情感而让我和罗西南迪陷于危难之中。
我仍然相信前世的原则,人与人应该生来就是平等的。即使生活的这个世界一遍遍的在告诉我,你错了,定义平等的权力总是留给拳头大的那些人。
就像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充足的食物,舒适干净昂贵的衣服,造价不菲的居所以及足以舒服过完一生的金钱。这样的日子已经比绝大多数地方要好,就算后来不得不四处流浪,住在垃圾山里,我都没有太大的担心会冻死饿死。
我不在意这样的处境,那是因为从前的生活并没有更好,父亲不在意这样的处境,因为他和已经死去的母亲是自己决定要过“下等人”的生活,或许他后悔早知如此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也一起带来,或许他真的觉得未来的日子会变好的。
然而我们不反抗不代表饱受天龙人压迫的“下等人”对我们的报复会停止。
再也不会有变好的未来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