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需要分类的文件已经整齐摆放在办公桌上。

罗回到往常待的地方，那张抬头就能望到海岸线的书桌前坐下。他拿起还没看完的书籍，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手中的笔想要继续做些笔记，心神不宁的几次落笔都未能书写上点什么。

有鸟飞过时羽翼扇动滑过的风声，它们偶尔会停在阳台的栏杆上歇息，罗并没有抬头去观察。

北海的天空似乎经常灰蒙蒙的，晦暗的乌云嵌在天空中，浓重得连一丝阳光都无法穿透。雨雪将下未下，只能瞧见那乌云偶尔翻腾着，一次比一次暗沉。

尤其入冬之后，一大片深浓压抑的天空无限延伸，与蓝如黑色的海连成一片，仿若被困在无处不在的牢笼中，看不见一点点希望。

起初，罗还会经常在学习后的休息时间站在阳台，极目远眺，希望某几艘可能乘坐着那个人的船停泊在码头。

后来，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船走了又来，离开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临走前，那个人只是蹲下来轻轻拥抱了他，叮嘱他在基地注意安全，抓紧时间多学习些知识，但也不要太累，无聊了尽可以去找其他人玩耍。

那个人每次出行都会拥抱他，表示离别，却没有跟罗说过等他回来。

一次也没有。

他为此感觉困惑，在白镇的时候，也未尝没有过多弗朗明哥因事外出而需要与baby5道别的时候。

这种情况多弗朗明哥多数会拜托他的父母帮忙照顾baby5。至少罗碰见的时候，多弗朗明哥都会紧紧抱住baby5，恨不得把她嵌进血肉里一样的用力，边亲吻baby5的头发，边保证事情办完就走，请她等他回来。

原本罗以为是因为baby5不同，她是正式被多弗朗明哥收养的孩子，而基地内其他孩子虽然也是家族预备役成员，跟多弗也有所亲近，但baby5始终是唯一的那一个。

在唐吉诃德家族待了一段时间后，罗发现多弗朗明哥已经不再和任何人说期待再会的类似离别之语。他仍然会拥抱几个他亲近的人，亲吻baby5的脸颊，却常常以微笑和转身来代替告别。

罗不喜欢那个笑容，像是虚假的临时面具，在多弗朗明哥需要的场合时会戴上，后来，这张面具很少拿下来过了。他确实一直在笑，微笑、大笑、讥笑、逗笑……各种各样的笑。他的眼睛却是平淡无波的，像是海岸边的礁石，它会被海水经年累月的侵蚀而褪去棱角，可无法改变它坚硬死寂的本质。

在弗雷凡斯时，因为邻居的关系，特拉法尔加一家物理意义上的与新搬来的多弗朗明哥和他的女儿熟悉起来。刚开始baby5被带着来特拉法尔加家做客，偶尔和同为女孩的拉米一起玩。她是个粘人精，粘着自己的爸爸不肯离开一点点，甚至当多弗朗明哥和特拉法尔加夫妇一起喝酒闲聊，baby5比起和同龄孩子相处，更多选择待在自己爸爸怀里玩小玩具，偶尔被塞些小零食。

罗看不惯这种粘人精小孩，何况这个小孩和他年纪相差无几。多弗朗明哥相比小镇上其他人更加高大的身材、淡漠疏离的气质，还有身上恰到好处的香水味下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即使被墨镜遮住双眼，也无法遮挡住的如刀剑锋利冷冽的目光，让罗在初见多弗朗明哥时，光是站在他旁边就汗毛倒竖。从尾椎升起的寒意让他恨不得挣脱开父亲的手，掉头就逃，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

从baby5与罗上同一所教会学校后，两家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多，拉米的病情逐渐加重不得不住院，父母因需要在医院值班或彻夜工作时，他们会拜托多弗朗明哥照顾儿子。到多弗朗明哥离开前，算起来，罗在邻居家借宿的日子可能比住在自己家都多。

也是在这样的近距离相处中，罗才逐渐感受到为什么baby5会这么紧紧粘着自己的爸爸不放手。

明明都没有血缘关系，却比绝大多数有血缘关系的父女都要亲密。毕竟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深爱着彼此，牢牢抓住对方，无比珍爱、互相尊重、平等对待、有话就说，及时沟通表达的相处模式，令罗十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