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他朝我扬了扬手里的生命纸,示意他会按照约定根据生命纸情况,到时候去北海寻找罗。
当我们逐渐走近商船,罗坐直身体,双手扶住我的下巴让我看向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易?为什么要把我丢给他们?”
他咬住下唇,紧张又惶恐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我只好用空着的手摸摸他有白斑的脸,安慰他道:“白胡子海贼团是目前世界上最强的海贼团,有他们庇护,你能安全活到成年。”
“那你呢?你会在哪里?”他不自觉双手用力,指甲刮到我的脸肯定起了红痕。
“我准备之后带着家族从北海进军伟大航路。北海的势力已经吃得差不多,再待下去没有成长空间。到时候厮杀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其他人呢?他们会跟着你一起走,就只把我丢开吗?多弗,这对我不公平!”充斥怒火和委屈的金色眼睛弥漫水雾,在苍白病态的脸上泛起的红晕让他有了些生气。
我用拇指擦去他将要落下的泪珠,语气尽量温和。“不仅仅是你,其他孩子也是一样。我得先找好更大的根据地,然后把工厂和工人们逐步迁移。这是个长期工作,会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干部们会跟随我在海上长期漂泊到处战斗,在海上的生活不利于你的身体。”
“我想要在你身边……我、我变成你的累赘了吗?”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询问,眼泪越流越多,从他尖尖的下巴滴下来沾湿我的手掌。
深蓝色的头发汗湿了黏在他的额头,被泪水冲洗过后的眼睛像是剔透的宝石,眉头皱起,脸上又是汗又是鼻涕眼泪的,哭得十分狼狈凄惨。
“你从来不是累赘。相反,你一直都很坚强,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放弃。经历了这么多依然努力想要活下去,真是辛苦你了。”
他听着我的感慨,滚烫的脸颊越来越红,一直蔓延到脖子。像只发狠了的猫,他搂紧我的脖子,也不管脸上脏不脏,一个劲埋在我的胸口,抽抽噎噎的。
斑点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手臂垫了垫,好让罗能靠得更省力。
我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舒缓却实在的安抚他,从头顶一直滑到后背,宽大温柔的手心,舒服得让人只想打个哈欠,就这样在如此安心的怀抱中睡去。
“你真是个恶劣的家伙。”救了他,又抛下他,保护他却又用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离开。
温柔又残忍。
哪怕想要追赶上他的脚步,想要报答他的恩情,身患重病又年幼无力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罗抬起头看看,金发高大的男人还是一样的面孔和神情,棕红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温柔的垂眸,深情专注的好像印在他眼中的就是他的唯一。
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物。
多么美丽又残忍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恨是个多么虚幻的词,飘渺、空茫又存在感十足。
爱同样如此。
特拉法尔加·罗对爱的基础感触,源于他的家庭和亲人。爱还未完全体味过来,凶猛又绵长痛苦的恨迅疾又不留情面的灌注了他的人生,将他的感情撕毁得满目疮痍。
被留在身后的脚印逐步被海水冲刷得逐渐消失。
呜呜的哭声断断续续,熟悉的力道拍着他的背,耳边是稳定有力的心跳声,海浪漫过沙子一波一波留下痕迹。
恨依旧强烈,爱却在死灰复燃。
“我恨你。”
小孩子对于感情的认知过分简单到可爱。罗不愿意承认爱在他原本荒芜的内心中正在破土而出,在他的印象里只有恨才能历久弥新。
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还太小,无法理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委屈这么难受,无处寻找源头又直面这个让自己难受而渴望的人,所以越加委屈。
“别哭了。我们回去吧。”男人的声音好似隔着遥远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男人轻轻笑着,将斑点帽子重新戴在他头上。
罗低低“嗯”了一声,哭得有点累,眼前迷迷糊糊,白茫茫一片的是他身上做工精良的衬衫。多弗在他耳边说:“睡吧,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他感觉到眼皮上轻柔的吻,好似又听见了男人在对他说着抱歉。
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呢?带着这样的疑问,罗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