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短暂的明光中,季言洲大致掌握了洞中的情形,而在看见浑身血污的云邪和脸色惨白的扶玉,以及他下方洞坑中乌泱泱一片无声蠕动的黑虫时,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若想要逃出去,这些虫子便是最先要解决的。
他回忆着洞坑的宽度,洞坑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刚好是他无法稳稳跳出的距离,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洞底,葬身虫腹。
季言洲闭上眼,仔细感受心口的那一丝微热,半晌,他忽然朝着洞坑张口一吐,一道明亮耀眼的火光在沉寂的黑暗中亮起,仿佛夜空中自天划过的流星,坠入了洞坑之中。
火焰一入洞坑中,立即蓬勃燃烧起来,火光烈烈,洞中很快传出一阵焦糊的味道,少顷,那些黑虫便化为了一片黑灰。
脚下温度灼人,季言洲却并不惧怕,反觉安心。蕴火珠并非寻常火焰,即使是极小的一缕火焰,也足以让这洞中之物顷刻间化为灰烬。
随后,季言洲磨了磨左手食指,指尖一阵发烫,他反手一动,很快灼开了捆绑着手的绳索。双手被解放开来,季言洲费力去握最中间垂吊着他的那根主绳,右手死死握住之后,他深呼一口气,反手将身上的绳索尽数割断。
他双手紧紧抓住绳索,一点点向下移动,就是这样极为简单的动作,手臂却是酸麻无力,此时更是一身虚汗。
眼看绳索已快到尽头,季言洲控制着身体微微前后摇晃起来。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之后,他用力向前一荡,看准时机往下一跳,整个人堪堪摔在洞坑旁,刚一落地,便撑着劲迅速往外一翻。
只是这一下摔得颇狠,他又几乎筋疲力尽,这一翻之后,季言洲眼前一黑,久久都没能站起来。
一片漆黑之中,扶玉看不清季言洲在做些什么,只是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是□□砸在了地上,她不由惊呼一声:“师兄!”
季言洲发自内心地笑了声:“……没事,起得来。”
他手臂撑着地,强撑着要站起来,只是刚一动弹,心脏便猛地一跳,头脑也是一阵发昏。这一下重又摔在地上,缓了半晌才又动作起来。
扶玉心中忧急,又久听不到声响,急忙开口询问:“师兄,你怎么样?”
季言洲从地上爬起,动作缓慢沉重,声音却是轻松的:“无碍,我放你们下来。”
他在左手掌心燃起一簇火苗,步履艰难地走向洞中的石柱,再次摩挲了指腹。手指顺着细绳一划,只见红光闪烁,一阵细小的滋滋声响,细绳应声而断。
失去支撑的云邪无力地倒向一旁,季言洲连忙扶住,手掌一碰到云邪,惊觉他浑身温度烫得吓人,有如火炉一般,早已超出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季言洲神色凝重,先将云邪稳妥地安置在一旁,快速拾起余下的细绳,步向扶玉那边。
他举起左手,不大却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季言洲沉吟了半晌,将剩下的绳子系成一根长绳,抬头道:“玉儿,接住绳子把它们接在一起,之后抓住绳子,慢慢下来。”
“好。”扶玉忙应了一声。
季言洲计算着距离向扶玉身后弹起了一点火星。火星在黑幕中划过一道红光,随后精准地落在扶玉被捆绑住的手腕附近,光芒一闪,便灼断了三四根绳索。
与此同时,季言洲将绳子用力向上一抛。
扶玉看准绳子飞来的方向,连忙接住,随后反手将它牢牢系在背后的主干绳之上。
此时身上的绳索已经断开一些,虽然还是紧紧束缚着她,却是已经可以挣开的程度。扶玉理开身上其他的绳索,顺着绳子一点一点向下移动,初时还能坚持,没一会儿便觉冷汗涔涔。此时她本就虚弱,双臂又无比酸痛,手心被磨得生疼,几乎要支撑不住。她连忙绳子将缠过手掌两圈,只凭着一股毅力死死攥住。
扶玉无意中低头向下一看,只见绳子竟已快到了尽头,离地面却仍还有两丈多高,刹那间,她只觉所有的力气都泄去了一般。
“玉儿,别急,先晃动绳子,之后看准距离跳下来,别怕,师兄会接住你的!”季言洲望着扶玉,目光极为坚定。
扶玉从来不怀疑季言洲的话,她点了点头,声音因虚弱而有些发颤:“好。”
“季……言……”就在此时,一旁的云邪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话未说完,便仿佛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回头看去,只见云邪手中不知何时竟拿着一根银亮长鞭,银辉冷芒,薄雾濛濛。他定睛一看,正是此前在对付火鼠时那条银鞭。
季言洲见状,不由一愣。不过下一刻,他便反应过来,忙走过去,将银鞭接过,也不问这银鞭从何而来,怎会凭空出现,只道了一句:“好,多谢。”
随后忙将银鞭一端甩向扶玉,与绳子连接好之后,向外笔直拉起。扶玉此时一时虚弱至极,全身浑没一点力气,便顺着银鞭缓慢向下滑去。
下一刻,便滑倒了季言洲身旁。只是她本就精疲力竭,落地时脚下虚浮,一个酿跄,便跌倒在地。
季言洲悬着的心顿时定了下来,他急忙上前扶起她,仔细查看。扶玉低咳了两声,道:“我没事的,师兄。”
季言洲见扶玉脸色苍白,唇边血迹点点,不由眉头紧锁。不过他什么话也未说,只扶起扶玉,将银鞭收回,又去搀扶云邪。
三人就这样互相扶持,一齐向外走去。
蠡山毒怪或许根本未想到他们能够逃离,连出口的机括之处都未曾设有任何阵法。
季言洲按了按石壁上的凸石,只听轰轰声响,听得他一阵心惊肉跳,很快,眼前的暗青石门缓缓打开。
微弱的光线顺着暗青石门溜进来,三人下意识闭上眼,等再睁开时,四外恢复寂静,石门已完全打开。
洞外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阴暗干燥。
季言洲深呼口气,右手握着银鞭微微向前踏出一步,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轰隆隆一阵响,或许蠡山毒怪已经注意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