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邪仍是垂眸不语,似是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碧袍女子摇晃着手中的石臼,许久,她忽地冷冷一哂:“没想到昆仑山人、天地至宝所选的人不过是个无能之辈,竟连这点胆量也无。”
云邪闻言蓦地抬起头,射向女子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声音更是冷酷:“你又懂什么。”
女子直视着云邪冷厉的目光,冰冷的话语犹如一柄尖刀狠狠刺中云邪,她道:“因为你怕失去,失去这份由欺骗编织的虚假情谊,所以你不敢告诉她,你怕她知晓了一切后惧你、厌你,甚至还可能杀你。你自己更是清楚,你现下拥有的不过是一层镜花水月,你从未真正拥有过,不是吗。”
随着女子的话一句一句吐出,云邪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最后几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又张,他像是要反驳,却终究什么也无法反驳。
碧袍女子语毕,倏地站起身,两三步走到云邪面前。耳听袖袍声动,碧袍女子忽然一掌拍在他的额前,随后广袖一拂,束缚着云邪的五根细枝和红枝条消失不见,然而云邪却并未恢复自由,反而双目紧闭,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不过瞬息之间,女子俯视着地上的云邪,残忍道:“你的意识依然清醒,只是看不见,身体也无法动弹,接下来,你就好好听着罢,好好听一听你身边这个人在得知真相之后,到底是何反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待你。”
倒在地上的云邪一动不动,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脸色却似乎更苍白了。
随后,她转身走到扶玉面前,右手轻轻一挥,只片刻,便见昏迷的扶玉悠悠醒转,同时束缚住扶玉的红枝条也悄然退去。
扶玉睁开双眼,便见一个碧袍女子硬邦邦地矗立在眼前。她吓了一跳,但旋即又联想到昏迷前林中说话的女子,不由试探着问出口:“是……是你?”
“嗯。”碧袍女子淡淡应了一声。
扶玉心中茫然不安,把握不定眼前女子究竟是善是恶。她转头打量周遭,侧首便见云邪倒在地上,不禁惊异地唤了一声,连忙起身去查探他的情况。
“云邪!”
扶玉将他抱入怀中仔细查看,见他只是面色苍白了些,身上并无伤痕,这才放下心来。可等扶玉一叠声唤了云邪许多遍后,云邪却仍是不醒,顿时有些慌了,连忙望向碧袍女子,惊惶道:“你把他怎么了?”
碧袍女子望着扶玉紧张的模样,只问道:“怎么,你很担心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担心他。”
“朋友?”碧袍女子哼笑一声,“你对你的这位朋友,又了解多少呢?”
扶玉不解女子话中之意,并不答言,只是又将云邪抱紧了一些,沉默地打量起四周,思索如何脱离眼前困境。
原来此处是一间颇大的木屋,屋内点亮着七八盏烛灯,桌椅床柜一应俱全,摆放整齐,只是她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门窗的痕迹,木屋上下四方仿佛浑然一体。
扶玉心中正在惊奇,又听碧袍女子在一旁自顾自地道:“你所知道的,不过是他愿意让你知道的部分,他真实的面目,真正的秘密,你半点也不了解,不是吗。想必你从未见过他的任何朋友或者亲人,你难道不曾怀疑过?眼前这个人,他究竟是谁?”
扶玉蹙着眉头听完,只觉得这些话莫名其妙,她不知此女子究竟是何人,也不解她此番话语到底何意,只是听她话中之意,眼前这个女子似乎知晓云邪什么秘密。
她默想了片刻,才开口道:“云邪就是云邪,我知道他是昆仑山人的弟子,我和他相处这么久,他数次救我于危难,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碧袍女子一声冷笑:“你说他是昆仑山人的弟子,你又怎知他不是杀害了真正的昆仑山人弟子取而代之呢?”
扶玉闻言立刻反驳:“云邪才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云邪,也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经历的,他是个值得信赖之人,绝不是什么恶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说这些话诋毁他?难道你与云邪有什么仇怨?”
说到最后,扶玉的语气中已带了一丝紧张,她忽然悟透,此女若不是与云邪有着仇怨,又为何要将他们带到此处?她一时惶惶不安,只再次搂紧了云邪,将他护在怀里。
“我确实与他有着一些渊源,留他还有些用处,暂且不会杀他,你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碧袍女子踱步到扶玉身前几步的地方,低头俯视着她,语气轻蔑嘲弄,“怎么,你就这么在意他?这么喜欢他?”
耳听碧袍女子不屑轻蔑的话语,扶玉皱起一双秀眉,抬眸直视碧袍女子,声音也沉了几分,她认真道:“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只要看着他,我便很开心很知足。”
碧袍女子冷笑:“那你喜欢他什么?皮相?”
“我……”
扶玉一时语塞,她知道云邪生得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初次见面时也被其惊为天人的容貌所惊艳,可她想,倘若他若是生得没那般好看,她定然也会喜欢他的。他救她护她,或许这只是他天性使然,换成另一人也会如此,但那些是她亲身经历,无法忘记,心中的情感也无法忽视和控制,与云邪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知道,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杂乱的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遭,扶玉组织着语言正欲开口反驳,碧袍女子冷淡的声音已再次传来:“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胆怯懦弱的无能之辈,全无可取之处。”
扶玉闻言双目愠怒,瞪着碧袍女子脱口道:“云邪才不是无能之辈!他救过我许多次,而且天赋异禀,强大聪慧,正义凛然,在我见过的人之中,没有谁能比过他。”
碧袍女子听罢言辞更是讥讽:“这些就是你喜欢他的理由?那若是再出现一个比他还天赋异禀、强大聪慧、正义凛然的人,你是不是转而去喜欢那个人?倘若你连自己为何会喜欢他都不明白,又怎能保证这样不明不白、模糊不清的喜欢会长久?”
扶玉正在气头,于是大声道:“才不会,我只喜欢云邪,不论今后我有或没有遇到旁人,我也只会喜欢他一人。即便如你所说,这世上有比云邪更好的人,那也与我无关,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我已经先遇上了他,除了他以外,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说完,扶玉突然发现云邪的身体有些发热,面色似乎也变得红润了些,她又惊又喜,以为云邪就快醒来,急忙连声呼唤,可无论她怎么呼唤云邪仍是不醒。
片刻,她忽然有些回过神来,双颊有些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心底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庆幸云邪此刻陷入了昏迷,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云邪。
站在身前的碧袍女子冷冷一笑:“很好,这么有自信。不过很可惜,你的这份感情,到底是错付了,你从头至尾都在被这个人欺骗,他对你隐瞒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扶玉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心口却忽然“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她正想回绝,听碧袍女子已先一步开口。
“你可知他是什么?”碧袍女子轻轻笑了,好似胜券在握,同时带着揭露真相的残忍快意,“他可是堂堂元洲三恶之一的——”
“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