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握紧乌金短棒,倏地向前奔去,抬手朝白衣女子挥打而去。
白衣女子见此竟也不躲不避,只是一声哀叹:“当真不愿吗?”
话音一落,乌金短棒便穿过白衣女子的身体,顷刻间已消散成烟。
然而扶玉脚步未停,她用力向前奔去,将一切甩在身后,只见她双袖盈风,宛如一只翩然的青蝶,朝着断崖一跃而下。
凛冽的山风如刀般刮着面颊,扶玉却睁大着眼,直直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水潭。她不信这个幻境无法破解,倘若幻境来源于她内心深处的恐惧,那么,只需直面自己,克服一切的惶恐与怯弱。
“噗通!”
扶玉闭上眼,任由冰冷的潭水淹没自己。她屏住气息,放任自己一点点向下沉去,却久久不曾触底,原本并不多深的潭水此时竟似无底洞一般。
潭底静谧无比,连水流也无声无息。
扶玉逐渐冷静,思绪也逐渐清晰。她想:她一定要变强,强到不再需要所爱之人的保护,强到足以守护自己所爱的人。
她伸出手,冰冷的水流从指间划过,可她却觉得掌心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灼热到似乎能将一切沸腾。
扶玉握紧双拳,不再任由自己沉入水中,她直起身体,奋力朝上划去,眼见着天光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她“哗”一声破水而出。
扶玉倏然睁开了眼。
天光不复,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紫定珠在四外流泻一层淡淡紫芒。
她出幻境了。
扶玉目光一扫四周,只见云邪、江凌烟、季言洲俱都倒在她身旁,神情痛苦,想必也是同她一般被困幻境之中。
“师姐,云邪,师兄……”一张口扶玉便觉喉咙似被火焰燎过一般,异常沙哑干痛,全身也是被汗湿透。
她往四外看去,这才发现紫定珠光芒外,竟有一圈纯黑火焰腾腾燃烧,即便是隔着紫定珠的光幕,也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灼热袭来。
扶玉心底暗暗惊骇,倘若没有紫定珠护着他们,他们怕是早已被烧死在这画卷当中。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即便她此时出了幻境,却仍是不知这画卷如何破除。
她望着神色痛苦的三人,逐声唤过,可无论扶玉如何呼喊,三人俱都没有醒转过来的痕迹。
扶玉叹口气,看来想要苏醒过来,便只能靠他们自己破除幻境,不过,她坚信,师兄师姐和云邪,定然能从幻境中苏醒过来。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江凌烟蓦地张开双眼。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灰暗,如同弥散的浓雾,而浓雾之中,无光也无风,万物静止。
唯有漫过双脚的溪流潺潺流淌,不知源头从何处来,也不知要流往何处去。
溪流虽漫过双脚,然而鞋袜却并未被浸湿。
江凌烟蹙着眉头打量四周,正要向前踏去,身后却忽地传来若隐若无的叫喊声,仿佛是从记忆深处猝不及防地唤起,几乎是在江凌烟侧过头的瞬间,那些几乎快要淡忘的过去,骤然跨越十多年的光阴,刹那即至眼前。
灰雾不知何时散去的,四外已然是漫天张扬的火光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呼吸间是浓臭刺鼻的血腥气以及挥之不去的硝烟味。
她听见母亲绝望的遗言。
“烟儿,快逃……快逃……要活下去……”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一张惨白的小脸上布满恐惧,身上背着包裹,手中死死握着一把匕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她不知自己要跑向哪里,只知要远离自己身后曾经的家,远离那些忽然变了一副面孔的族亲叔伯。
无数次跌倒,无数次爬起,可她一刻也不曾停下。直到她终于筋疲力尽,摔下了一片山坡,倒在灌木丛中,再无力爬起,无力奔逃。
此时的她对于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只是倒在地上僵硬地呼吸着,时有时无。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去。
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也不知身后是否有人追了过来,只有沉沉的黑暗侵袭而来。她再也抵挡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天光已然大亮,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
“还没找到那个丫头吗?!一群废物!连一个半大孩子也找不到!”有人恶狠狠地开口,“继续找,金破矢必定在那个丫头身上,倘若让那个丫头跑了,我们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费了!找,就是把这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接着便是凌乱无序的脚步声。
江凌烟看见自己瞬间惊恐的神情,也看清了那些早已死去的仇人面孔。
她的仇恨早已得报,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可此时,当她再次看清这些人时,她的心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但很快,她便压抑下这股怒火与恨意,只因她知道,她即将遇到一个人。
年幼的自己强忍着剧痛,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身,朝着远离那些人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跑去。
然而她奔逃的动静最终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她在那!快追!”
听到有人高声吆喝,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脚下步伐更是大乱,一不小心便摔倒在地。
“就在那,快抓住她!”
听到身后的高声呼喝,她心中绝望,眼泪瞬间汹涌而来。
“啪嗒!”
“啊!是谁!谁干的!”
恰在这时,忽听身后的人大喊一声,似是突发了什么事,她从地上抬起头,回首去看,只见高坡之上一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孩,手持弹弓,瞄准离她最近的人又打了几发。
那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躲避不掉,被打中身体各处,竟是疼得发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而借着这个空档,那男孩从高坡上一跃而下,几步便跑到了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扶起,二话不说便背了起来,一溜烟地向林中跑去,快到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男孩一面跑,一面回过头来宽慰她道:“你别担心,我师父就在附近,我师父可厉害了,会把他们全部打跑。”
半晌,他又笑了笑道:“幸好离你最近的只有一人,不然我也不一定能顺利带你跑。”
男孩背着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她,在林间奔跑的步伐却仍然轻快。身后之人虽然离得越来越近,几乎再过几步便能将他们抓住,可男孩却是一点也不慌张。
也不知他望见了什么,忽然欢快地高唤了一声:“师父!”
她闻声抬头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腰悬长剑,面容清俊,一袭蓝色长袍,看去儒雅又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