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们班班长,他追女生,一起出去吃饭,他和人家女生说,我们今天能在一起这顿就我请,不能在一起就AA。”
春好:“……”
她扯扯嘴角:“还有这种人?”
“多了去了。”
诗吟喝一口自己的饮料,她问她:“好好你呢?你还喜欢你的那个资助人么?”
春好安静地吃完土豆片,目光落在虚空里,有些惘然。
她蹲得腿麻,干脆盘腿坐在地板上。
“诗吟,其实我上个月见到他了。”春好低声。
“真的?”诗吟一惊,立刻看向她,“那个秦什么什么的,他回来了?”
“嗯。”春好把手里吃完的竹签放回茶几上,双腿曲起并拢,双手也抱住膝盖。
诗吟放下手里的串:“既然他回国了,你应该高兴呀。这是你最期盼的事了。”
“高兴的。”春好下巴搁在膝盖上说,“但……”
“诗吟,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做销售?”春好抬头看她,轻轻询问。
黄诗吟才没有这种想法:“销售怎么了,你凭自己能力吃饭。我学法律还偷偷出来学造型呢。”
“也不是这个意思……”春好嘀咕。
但她现在选的路,已经不值得秦在水付出的那些代价了。可即便这样,这个普通的销售职位,还是她放弃了大学生活,放弃了志同道合的室友,找厉甄再三求证争取来的。
明明每一步选择她都用尽了全力,可回头看,仍旧一团浆糊。
“哎呀算了。”春好打住这些无用的心情,“可能……我最近想得有点多。”
黄诗吟大概明白她的感受。
“好好,我倒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诗吟回想初中高中,寥寥几次看见秦在水的时刻,“我感觉他不是功利的人。”
春好低低的:“是么。”
黄诗吟点头,“但好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结婚了呀。我们三个还一起去过他的婚礼。”
她说:“你再怎么喜欢,这辈子都只能放心里。”
春好胸腔茫然。
她鼻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酸了下。
春好眨掉一点水雾,拿起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嗯,我知道。我不会破坏别人婚姻的。”
-
七月,北京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春好正式在环科转正。
按理说她还没毕业,不应该转正,但有厉甄为她安排,她也顺利成为正式员工。只是第一年不用给她买保险,工资全额发给她。
这日,她报了外勤,准备线下再去万合拜访一次。宋赟和她一块儿去。
万合在海淀那边,到了楼层,两人在前台报了来意和预约时间。
前台小姐姐让他们稍坐。
春好给新采购经理打了电话,新经理姓孙,听说前经理向明坤高层行贿被抓后,一整个部门至今都在清查。
孙经理在电话里笑呵呵的,要他们在休息区稍坐,他还在处理工作。
宋赟蹙眉:“怎么听着这么搪塞,你不担心人家已经和新设备商签约了?”
春好拿下电话,“不会,我跟了半年才快签合同,他们换新设备商,流程得重新走。就算他们新接触的设备商是关系户,走流程最快也得三个月。”
“而且我预约的时候可没说我要谈生意。”她说。
“那你说的什么?”
“我说合同终止需要他签字,我们这边才能结束流程。”春好喝口前台小姐姐倒的茶水,“没想到他信了,一口就答应。”
宋赟乐了:“这借口不错,下次我也这么用。”
“都是组长带得好。”春好笑,话语谦逊。
她入职一年,厉甄点了宋赟带她。客户部下面有两个销售组,春好在的一组算风平浪静,二组那边则乌烟瘴气,几次二组想从她手里把万合的项目抢走,宋赟给帮着拦了下来。
宋赟:“应该的。都是同事,项目留你手里,我们组都有好处。”
两人聊着,春好低头敲电脑,完善一下一会儿给孙经理看的参数比对表格。
等了一个多小时,春好掐着点,重新给孙经理拨了电话去。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企业文化墙前,边看边等接通。
没人接。她拿下来,又拨了第二个。
夏日阳光刺眼,巨大的金色铺洒在脚底。
春好望眼窗外的蓝天,疑惑自己是不是真被耍了时,电话接通。
余光里也传来动静。
她下意识抬头。
前面会议室出来十多个人,乌泱泱的,往自己这头的公共沙龙区过来。
秦在水就这么出现在明亮的罅隙里,他走在最中间,很醒目。
不知是窗外光线晕染,还是他在聊工作的缘故,他脸庞更峻峭,看人看事,目光恰到好处。
春好呼吸凝固几秒。
举起的手机还和孙经理通着电话。
“喂?怎么没声音啊?”
春好来不及反应,手里挂断电话,恐慌地四处看看,但这一块儿都是公司开放区,压根没有躲的位置。
还好秦在水并没发现她。
他的随行人员紧紧跟着,徐总也在和他谈后续在西南开工厂的事。
“怎么还给我挂了?”孙经理站在人群里,摸不着头脑。
秦在水听见这声,没在意,但无意识抬眼,往前划过公共区,正好捕捉到那抹匆匆逃窜的身影。
他眼光微停。
春好小跑到沙发:“组长帮我看着电脑,我去趟卫生间。”
“嗯。”
话刚落,春好往另一边溜之大吉。
秦在水看她消失在拐角,她慌里慌张地,发丝就这么随着动作飘荡,像水母的触手。
他盯着那处,眯道眼。
“秦总,秦总?”徐总出声。
秦在水回到交谈里:“没事,您继续说。”
春好进了洗手间。
她拧开水龙头搓手,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见他。
其实这一个月来,秦在水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喊她一块儿吃饭,但她都以复习为由推掉了。
她怕他看出自己不是在万合上班,而是在做销售。她只要和他面对面,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破绽。
她不是不想见他,但……至少别在这里,别狠狠撕下她的面具。
而且秦在水由来都是看着好说话,从小到大,她哪次犯事儿没被他逮住过?
春好又后悔一开始就给他撒谎。可不撒谎,她……
春好抓抓自己的头发,只觉得头疼。
在洗手间待了差不多一刻钟。
她给外面的宋赟发了个消息:【外面那群人走了吗?】
宋赟:【外面没人啊?】
春好松口气。
那他应该走了。
他们一群人从会议室出来,一看就是开完会准备离开的。
她又洗了把脸,准备出去谈工作。
可从洗手间出来返回,走着走着,春好发现好像走错方向了。
她原路退回,准备从另一边回去,可走到岔路口,又误入另一个办公部门。
春好道着歉退出来。
她很少迷路的。
不过海淀这边的办公楼是万合的新楼,她以前确实没来过。
她四处瞅瞅,思索要不要返回刚刚的办公区找人问问路。
正想着,她肩膀被人一拍。
春好一激灵,顷刻回头,她视野一暗。
秦在水站在她身后,他外套敞开着,马甲领带倒十分端正。这儿没有太阳光,是阴凉的,他的阴影也就扑在她身上,衬得眉眼更加清黑如水。
“在这看什么呢?”
他看定她,并确定她刚刚是看见了自己的。
“你你……”春好睁大眼,“秦在水,你居然还没走?”
秦在水出声:“什么叫我居然还没走?”
“……”
春好后背一麻。
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手指又开始绞着。
秦在水瞧她那搅来搅去的十根手指,眼光自然挪回她脸上,她脸上除了有些慌,倒还镇定。
水母触角总能搅在一起,不算稀奇,他想。
秦在水盯着她,有丝不解:“听你这话,好像很期待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