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珂忍住自己想要阴阳怪气的冲动,漫不经心地说:“锦衣玉食,平安顺遂。”
但是……不一定快乐。
“你要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为什么不去看看她?”沈云珂添了一句。
周言澈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问心有愧吧。
沈云珂很心疼宋芷汀。
她们俩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却是两个极端。沈云珂喜欢随心所欲地活着,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只为自己而活。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好色,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欢。她要是喜欢谁,一定会坦荡地告诉他,也会想要把世间所有美好都为他奉上。
尽管,她真正喜欢过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让她觉得“胜却人间无数”的人。而剩下的,她或许也曾开口说过喜欢,不过,终归贪恋的是他们的一副好皮囊,这样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出几日,就会厌弃。始于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终于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但宋芷汀却与她截然不同。芷汀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她或许曾义无反顾、不可自拔地爱上过一个人。但这份爱,她从未宣之于口。
即便性格迥然不同,她们两个都能成为知心挚友,看来真的是上天都认可的缘分。
回到宅子,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轮弯弯的弦月悬挂在天边。天空尚未完全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淹没,隐隐约约还透着微黄的光亮,仿佛黎明的日出和昏暗的暴风雨两者交织、纠缠。
沈云珂今日回来得比平常晚了许多。
到门口时,却看见沧陵抱着拐杖,坐在大门旁的木椅上打瞌睡。头刚低下一点,又挣扎着抬起,过了一会儿,头又低下去。
像个逞强的稚童。
巷子里传来隐隐犬吠,门口有人等自己归家。一切仿佛梦境。
会有厌烦的一天的。沈云珂自嘲。喜新厌旧早就成了习惯。
这时,她忽然想起沈衡暄说的那番她曾经颇为认可的言论。
“云珂,喜新厌旧不是你的错。只是恰好,你厌倦的,不是真正值得你喜欢的。”
呵。也只有那个“疯子”才会觉得她做什么都不算过错吧。
她是喜新厌旧,欣赏的人数不胜数。但她知道那些只是萍水相逢的喜欢,是浅尝辄止的喜欢,是没有未来的喜欢。可纵然她喜新厌旧,对一个人暗地里的喜欢,整整坚持了六年。
甚至,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她不会逼自己遗忘。伤口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结痂;有些感情,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慢慢释怀。
不过,沈云珂,你真是坏得无可救药。
沧陵虽然隐瞒诸多,但似乎心性不坏。
这个狠毒的游戏,还是早点终结吧。在没有酿成大错,在还可以挽回之前,让一切回到正轨。
沧陵的眼睛再用两天的药应该就会好了。
她来云城要找的草药已经找完了。
她也该离开了。
看着木椅上坐着的少年,沈云珂已经暗暗做好了选择。
“沧陵,醒一醒。今日,你的眼睛还没有敷药。”
一旦下定决心结束这场梦,便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冷意。
这就是沈云珂。喜欢时可以喜欢得轰轰烈烈,炽热真挚;不喜欢了,就当断则断,不会有留恋。
或许,哥哥他们说的是对的。沈云珂对一个人的喜欢,不会是真正的喜欢。最多算脑子一热的一时兴起。
两日后,沧陵的眼睛治好了。
沈云珂替他拆下纱布的那一刻,他也重获光明。
他在黑暗里漂泊了许久,当光再一次照亮漆黑的方寸之地时,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沈云珂的手上还拿着刚解下来的纱布,纱布还没来得及放下,她的目光早已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翘若桃花。眼神干净、清澈,如高山上的一湾清泉。
不似那个人的眼睛,让人永远看不透。
不过,沈云珂看到这双眼,也彻底放下了。
再看这张脸,有了这双足够喧宾夺主的眼睛,倒是不那么似那人了。
世间哪会有太多的巧合。
即便他的下半张脸酷似沈衡暄,可上半张脸,加上眼睛,却又是大不相通。
这张脸,总的来看,当仅有三分像他。
这样也好。
在云城的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