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晞极快的扫了郭朔一眼,眸底的情绪有些莫名,旋即微微颔首,“起来吧。”
郭朔直起身子,往屋里走了两步,嘴上还在说着降罪之语:“不知殿下来此,有失远迎,望殿下莫怪。”
“无碍,郭大人坐,”陆明晞淡淡道,“本也没想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这。”
郭朔陪笑着“哎”了声,心惊胆战的弓着背在陆明晞手边的小矮凳上坐下,又问:“殿下可是要找徐妙元?”
管理所有人的流官在这,找徐妙元就不再是什么难事。故而陆明晞暂时没着急问徐妙元的踪迹,而是问起了其他人的下落:“这里的犯人都去哪了?”
郭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便一五一十的回答:“除去每日的开垦之外,每一旬她们都要去城内帮忙生火做饭一日。昨日正好她们倾巢出动,这才让殿下扑了个空。”
再之后,她像是知道了陆明晞的下一个问题想问什么似的,自己主动说道:“听到城门口的兵士们禀道前几日来了一行五人,瞧着就有尊贵之气,为首的那个更是高头大马、雍容华贵。下官略略一询问,猜想是不是殿下来此,便赶紧追赶而来。昨日风沙太大,在屋外实在站立不住,又想着殿下开门不便,这才先行离开。本想着等风沙小些再来找您细细表明身份,结果却一睡到了寅时。”
这番解释还算有理有据,陆明晞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郭朔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她长了张嘴,刚想说“徐妙元”三字——
这时,陆明晞又说话了。
“郭大人身上的鱼袋不假,只不过我还依稀记得,带徐妙元一行人流放的流官是姓纪?”她双手交叠放于腿上,懒懒往后一靠,似笑非笑的低头望着郭朔,“似乎是叫……纪锦言?”
在听到纪锦言的名字后,郭朔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一拱手,面露哀戚道:“殿下竟还记得纪大人名讳……实不相瞒,纪锦言纪大人早在五年前就因一场急病死在了塞北。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应早已转世为人了吧。”
话音落下,陆明晞惊诧的提高声音:“纪锦言死了?”
郭朔抹了抹脸上的泪,哽咽着说:“是。下官当年曾作为纪大人的副手一同来到塞北,纪大人宅心仁厚,体恤身边人,在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口中都是一个好官。她怜惜下官年纪轻轻就来了此地,故而很多事情都独自揽下,这才患上急症,她的恩情令下官至死难忘。她死后,朝廷任命下官接下流官一职。一晃,也已有许多年过去了。”
“生死有命,纪大人在地下也会护佑着这一方土地的,”陆明晞敛下眸中情绪,勉强安慰了一句,又道,“郭大人坐下吧,莫哭了。”
郭朔从袖中翻出一方略微发黄的手帕,细细抹去了脸上的滚滚泪珠,复又说:“犯人们帮忙的地方极其隐蔽,如若殿下想去找徐妙元,下官可以带殿下进城去找。”
陆明晞想着言黎的眼睛,便应了下来:“好,那我们现在走吧。”
郭朔点点头,从凳上站了起来,立在一旁等陆明晞先迈动脚步后才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孔砚成也紧随其后。
待她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言黎慢悠悠从黑暗中现身,摸索着捏住了戚斐的袖子,小声道:“那郭朔这么麻烦,还必须要等到殿下走了才走。那咱们以后是不是也应该稍微规矩点,好歹尊重一下殿下的身份?”
戚斐看了她一眼,说:“既然陆明晞在咱们面前叫‘陆明晞’,就不用管‘陆元序’的规矩,想那么多干嘛……小心,前面有个凳子。”
言黎哦了声,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凳子,冲着空气招了招手,“温知行,走啊。”
戚斐:“他在你左边。”
诶呀……言黎尴尬的嘿嘿一笑,又转过身子,冲着左边招了招,“温知行,走啊。”
温知行软软嗯了声,悄悄快走几步,将她走到门口也许会碰到的一路障碍都抱到了旁边。戚斐看了一眼那小子,心想还算识相。
出门后,陆、郭、孔三人已上马等待。
见到摸索着出来的言黎和一左一右暗中守着的戚、温二人后,郭朔忍不住惊诧道:“殿下,这是……”带了个瞎子在身边吗?
“昨日她眼睛中不慎刮进了些风沙,现在暂时还看不清,”陆明晞看了一眼郭朔低下的脑袋,慢条斯理解释道,“无碍,郭大人尽管带路就是,有人负责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