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宫祭拜完回宫的路上,阮姿尔撞见等候多时的宋阙。
见避无可避,只好迎上去行礼,心里却想:这人竟如放肆,纵然得到皇上口谕,也不该在后宫逗留这么久。
宋阙若是能听见她心声,肯定大喊冤枉,他是来接统子回家的好吧。
“罗大人。”
宋阙虚扶她一把:“姑娘不必多礼,我说了,你于我有恩。”
阮姿尔只当他之前全是戏言,不解:“奴婢和大人第一次见面,何来有恩一说?”
宋阙笑:“姑娘收留了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不是有恩是什么。”
他说这话时,一条柏枝绿的小蛇吐着信子从地上游过。
阮姿尔吓了一跳,怕宋阙杀生,她急忙挡在前面:“元元,你快走!”
宋阙哭笑不得:“姑娘别慌,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
说着他半跪下身,等小蛇盘进掌心,伸手点了点她脑袋上的那抹殷色。
“哈喽统子,想我没。”
阮姿尔瞠目结舌:“你、你们......”
宋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非寻常人,姑娘要替我保密哦。”
阮姿尔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带走元元?不行,她是我的!”
宋阙:“......”坏了,出去一趟家被偷了。
江楼月:“我跟她谈谈。”
她变回灵体,把阮姿尔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灵体状态下宋阙是看不见她的,只能凭借任务者和系统之间的链接听到一点声音。
宋阙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小土著都能看见系统本体,他作为任务者居然不能,过分了啊!
江楼月骗阮姿尔说,她是下凡来帮助神仙渡劫的,宋阙就是那个正在渡劫的神仙,如果不能守在他身边导致渡劫失败她也会死。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早就超出常人认知范畴,阮姿尔就是不相信也无处求证。
只能不舍地说:“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找我,我供奉你一辈子。”
江楼月被击中:小天使啊!这就是小天使!
阮姿尔站在长街中央,目送他们离开,愈行愈远的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身后洒下的余晖像不断跃迁的时空。
她蓦地想到儿时关于母亲的那个梦,梦里似乎也有相似的光景。
纵然万般不舍,但人生大多如此,君向潇湘我向秦......
而看似人机和谐的一幕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内部正在进行一场单箭头批斗。
宋阙忏悔:“我错了,我深刻反省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莽撞行为,给系统大人带来了严重困扰,我还不经商量就擅自做决定,增加了系统大人的工作量,我真是个黑心资本家。”
还算诚心,江楼月怒气值降低百分之四十。
宋阙举起手:“我发誓,以后再一意孤行、擅自行动,让我这辈子发不了财、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江楼月连声阻止:“打住。”倒也没必要发这种毒誓。
宋阙笑:“原谅我吧,再有下次我的积分全归你,我给时空局打一辈子白工。”
能有这样的觉悟主星想必很高兴,但江楼月可不想跟着他过全年无休的生活:“好恶毒,比一辈子发不了财还恶毒。”
江楼月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任务者和系统之间产生隔阂比遇到非自然世界更危险,只要矛盾化解他们就还是好搭档。
言归正传,江楼月问他:“皇后留你说什么了?”
宋阙垂眸:“父亲写信和她商量,想辞去通政使一职,一来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二来这次赵氏母子背刺,他深受打击自觉无脸见人。”
江楼月沉默不答,宋阙如今官进五品又是股肱之臣,罗家后继有人罗父有这样的想法很合理。
但他毕竟不是真的罗怀玉,任务结束后是要离开的,如果和第一个世界一样,原主愿意回来重新掌控身体自然再好不过,怕的就是原主不愿意回来,到那时罗家无人、皇后母家无依仗,不过是风中残烛。
江楼月:“要赌一赌吗?”
小世界原主和时空局签订契约,任务者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理论上不需要顾及脱离之后的事,就像江楼月从前完成任务那样,自己的生存都无法保证,又怎么分神管别人?
但宋阙做任务的方式跟她完全不同,又或许是第一个世界的成功给了他希望,觉得有一就有二。
宋阙:“风险太大了。”
他总是这样给自己找麻烦,世间安得两全法,他却想面面俱到。
江楼月:“目前为止你做的都很好,原主愿意回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真这么容易就好了,宋阙叹气:“问题就出在这,我怀疑原主当初落水是自杀。”
江楼月蹙眉:“不是周拾推下水的?”
宋阙:“死无对证的事,周拾只能背下这口锅了。”
在灾区受伤昏迷的那阵子,宋阙偶然看到一些原身的记忆片段,一直以来的困惑才得到答案。
当初周拾约罗怀玉单独见面是真,但聪慧如他怎么会想不到对方的来意,索性将计就计。
罗怀玉年少时做过太子侍读,无意撞破太子亵宠小倌,太子用他日后的仕途做要挟,企图让他成为身下臣。
罗怀玉年纪小哪见过那种阵仗,吓得高烧不退,罗父纵然有心回护,但纵然拼上整个罗家恐怕也动摇不了储君之位分毫。
好在那时先帝身体还硬朗,太子不敢过于放肆,随后就传出有人行刺东宫的消息,刺客当场毙命,吊在刑场曝尸三天三夜。
罗怀玉后来去看过,根本没有什么刺客,死的正是太子宠幸的那个小倌,说是以儆效尤,又未尝不是在震慑他。
而太子被刺客惊扰,不慎摔倒撞伤脑袋,醒来后竟失忆了。
罗怀玉不敢将太子可能是假失忆的事告诉父亲,加上太子醒来后性格和从前大相径庭,少了几分暴虐多了几分温和,他只能骗自己太子真的变了。
不久后,先皇后向先帝请旨赐婚太子和罗怀琦,自此罗家彻底沦为太子一党。
罗怀玉天纵奇才、自幼饱读诗书,和寻常官宦子弟一样有一腔报国热血,偏偏因为这样龌龊的理由断送仕途,便是从前同窗奚落不解的眼神都足以让他郁郁成结。
而赵氏母子在罗家作威作福多年,罗父偏听偏信以至于罗母时常受委屈,恰逢周拾对他起杀心,罗怀玉便想借此机会除掉这对可恨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