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用得着什么推荐,街市货物琳琅满目,不过是般星体恤这少年,给他面子罢了。
阿鱼吃很高兴地道:“走走,我认识一家老板,他家的鞋子生意最好,至于首饰,哪儿家都有,我自己也珍藏着几件好的,仙姑要买,我白饶你一件都行。”
般星挥挥手:“不必,我不占你的便宜。”
阿鱼吃嘴甜道:“这叫结善缘,求之不来的大好事。”
阿鱼吃带着两人一路穿行,中间有许多老板招揽生意,都被他拒了,活像怕自己的生意被抢跑似的,等到一家鞋店停下,那老板看到般星两个,眼睛险些放出光来,怔了好一会儿,转头给了阿鱼吃一个熊抱,“好兄弟,又给我招客来了!”
阿鱼吃吹嘘道:“这两位可是天上下来的仙姑,难得一见的大主顾,兄弟你仔细侍候着。”
老板哈哈一笑:“那还用说嘛,请进请进,仙姑驾临,小店蓬荜生辉!”
般星点点头,背着妹己抬腿便走,脚下突然窜出一团泥巴似的东西,吓了她一跳。
“好险好险,”般星拍了拍胸脯:“幸好没把你摔下来。”
妹己歪着脑袋,盯着那东西看。
“这是什么?”
老板皱着张脸,朝那东西拱手:“我说大姐,您别搁我这儿吓唬客人行吗?平常您不是喜欢在街那头打转吗?怎么今天上这儿来了?”
这时,两人才看出那东西是个人。
一个断了四肢,在地上扭动的女人。
女人抬起头,乌漆墨黑的脸上嵌着一双白眼珠子,绕着两人滴溜溜一转,张开了嘴,般星眼尖,看到她喉咙里血红一片,像是撕裂伤。
女人从残破的喉咙里撕出两个字:“别去。”
般星不傻,当即停下了脚步,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老板。
老板一脸苦闷,仰天长叹:“我的生意啊——大姐,我知道你断了胳膊腿儿,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心里苦闷,但你的胳膊腿儿又不是我弄断的,你何苦找我的麻烦?”
阿鱼吃小声地解释道:“这位大姐,以前是卖玉的,手底下十八家玉铺,挣的钱能淌满一条河,可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睁眼,四肢竟然没了,断口平滑,像被人干净利索地切断了。”
般星在地府听到的惨事多了,但咋一听还是很气愤:“谁干的?”
阿鱼吃挠了挠脑袋:“这谁知道呢,八成是见不惯的同行吧,俗话说得好,同行都是上辈子的冤家。看谁混得好,心就难受滴血,恨不得扒皮拆骨地折磨人。你瞧这位大姐八成也是这样想的,否则怎么会成天在街市里游荡,看谁家有生意就上前搅局。”
妹己这时突然笑了,她其实不装可怜的时候,声音低柔,听得人耳朵发酥:“那你们可真好心,没有把她打一顿撵走。”
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般星挥动锡杖,用佛力给女人涤荡了一遍身体,对普通人来,佛力是很好的东西,女人肉眼可见地神智清楚了许多,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般星吩咐道:“你留她在外面,给她点吃的喝的,等我们买完东西就带她走。”她记得孟婆那里缺一个帮工来着。
“唉,仙姑真是仁善,没想到这女人还有转运的一天。”
误会解除,般星进了店,给妹己买了三双鞋子,这店的鞋子做得确实好,手纳的千层底,不硌脚,鲜鲜亮亮的浅紫缎面,绣着湖光山色纹样,在灯光底下还能变换颜色,鸟羽光华般自然流转。
最妙的是上面的珍珠,不是用线串的,而是用银钉子一颗一颗钉上去的,排列得紧实细密,显得文静好看。
般星把两个男的撵到外边,自己半蹲下来,掀开妹己的裙摆,帮她试鞋。
脚上的伤痕露出来,外面的疯女人看到了,不知是嫉妒妹己有脚怎么的,突然发起狂来,身体扭动,像条蛆虫似的扑向妹己。
妹己害怕地往般星身上蹿:“她过来了!”
般星正要出手,阿鱼吃和老板一人一个扣住了她,露出了痛苦面具。
老板看上去想给女人磕头:“大姐,求你莫要闹了!”
阿鱼吃尖叫:“我靠靠靠,她身上有虱子爬我手上!”
般星失笑,收起锡杖:“黑金城人虽然爱财,但不失商人的仁义。”
妹己看着脚上的鞋子,懒懒道:“仁义算得了什么,这些商人为了生意,说不定连佛祖都能装得,般星,付钱吧。”
般星在心里默念三声‘佛祖莫怪’,忙不迭地付了钱。
收下钱,老板和阿鱼吃就算完成了一笔生意,两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更热烈了些:“两位仙姑还缺首饰是吧,请稍待,我们这就拿一些珍品来。”
般星没多理会,她奇怪于妹己似乎不大高兴。
说起来,明明是妹己要来这里,到了之后却很少开口,神气显得有点儿冷淡。
般星斟酌着开口:“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说呢?人是物非?”
常人都说物是人非是很悲凉的,但对于仙神妖怪等非人物种,寿命漫长,反倒经常遭遇‘人是物非’的窘状,时隔百年故地重游,却发现早已经和记忆中的不同。
妹己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般星,你真是一条了不起的蛔虫。”
般星:“......”
妹己眼神无辜:“不是这么夸人的吗?”
般星按了按太阳穴:“你...我...算了。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妹己:“其实你猜错了。”
般星:“......”
妹己皱着眉:“我不高兴的是,这里和六百年前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勾起了我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般星一怔:“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