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林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不了。
仲宽端来一盘荔枝,苏克挑了颗最大的,剥完皮把果肉放到沈令姜手上。
“冰的?”
苏克道:“冰过好吃。”
她咬了一口,荔枝肉在嘴里爆汁,汁水又凉又清甜,很特别的口感。
苏克见她眉眼勾起,就知道她喜欢,又继续剥下一颗,“吃几颗解解暑就好,不能贪多。”
沈令姜刚探出的手顿了顿,苏克见状挑了挑眉,剥好皮又递给她。
那头谢彧从屋里出来,目光先是看到沈令姜,嘴巴微张,下意识问候的举动至今没改掉,随即看向苏克,对方坐在她身旁,在剥着什么东西,她垂眸接过,两个人举止亲昵自然。
谢彧定定看着,直到认出那是荔枝,猛灌一口酒,想走又不甘心,对面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丝毫不给周围一个眼神,谢彧苦涩地笑。
韩秀林看见谢彧失意地转身离开,不由得一口叹息。
苏克头都不抬,“叹什么气呢,想喝酒就过去,又没人拦你。”
韩秀林:“行,我迟早走。”
沈令姜抬眸,瞧一眼对方神色,她记得从前这人胆子颇小,是那帮世家子弟里最不敢惹事,最没脾气的一个,如今似乎长点气性了。
她看向苏克,轻轻笑起来。
苏克扬眉,“又发现我的一处优点了?”
这人,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少轻狂。”
沈令姜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人,起初是试探着喜欢,如今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改变对他的态度,不能让这人太过得意,得时不时勾着,让他更服帖,她喜欢他对自己的霸道,却又喜欢掌控他的情绪。
她可真有病。
沈令姜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苏克心里门儿清。
她勾引的那些意识与举动,苏克早已摸得透透的,她喜欢自己,却又不想让自己知道她有多喜欢。
苏克一边好笑她这小脾性,一边纵容她,心甘情愿地陷进去。
两个人,都病得不轻。
八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苏克的生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苏府门前,杨岁跳下去,还没上去扣门,大门就打开,苏克从里头出来。
杨岁笑嘻嘻:“苏哥你知道我们到门口了?”
“哥哥我会算卦,未卜先知。”苏克笑盈盈来到马车前,伸出左手,恰好接住马车内探出来的手腕。
沈令姜露出脸,朝他浅浅一笑。
苏克忍不住心动,轻轻握住她手,牵引走下马车,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垂头看她,发自内心地夸赞:“真好看。”
沈令姜今日的妆束明媚动人,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外罩是浅黄的薄纱,再配上藕色的下裙,髻上戴着那支迎春花簪,再点缀两朵小花在耳后,青丝如瀑垂下,整个人既明媚娇俏,又柔婉动人。
苏克一时间看呆,然后,明晃晃地牵着她走进府里。
进去后迎面遇上许多仆从婢女,他们走到沈令姜面前都毕恭毕敬地行礼,面含笑容,神态没有任何怪异,显然是主人打过招呼。
沈令姜心里微暖,随他走进花厅,看到苏大夫人迎上来,她连忙抽出手行礼。
樊瑶一早看见俩人牵着手进来,笑没了眼,“我不说过了,不用这么客气。”
沈令姜柔声说:“谢谢大夫人。”
“以后就跟小克一样,叫嫂子吧。”樊瑶轻轻拍她的手道。
沈令姜明白她的意思,遂笑了笑,回道:“好的,嫂子。”
瞧,多可人的姑娘,一点也不扭捏。
樊瑶喜欢极了,挽着她出去熟悉府里,苏克见状拦下,“嫂子,你怎么抢我的活儿。”
“去去去,找你侄子玩儿去。”樊瑶嫌弃地推他,转脸又对沈令姜眉开眼笑,“嫂子带你去转转。”
樊瑶自小在朔北长大,来了盛都一年多,至今没有处到一位知心的姐妹朋友,多少会有些寂寥。
眼下沈令姜来了,她很是高兴,终于能有个女孩子和自己谈心,“以后常来苏府玩,我们家不忌讳那些乱七八糟的。”
沈令姜少许停顿,随即点头,“好。”
樊瑶见她这般乖巧,笑叹道:“小克先前跟我们说喜欢上一个姑娘,让我们猜,我当时就猜了你。”
闻言,沈令姜有些诧异。
“除夕宫宴上,我早就看他眼神不对劲,那臭小子,还给我装矜持。”
沈令姜有些羞赧,不懂怎么回答。
樊瑶见她这样,笑起来,把苏克从小到大一堆糗事抖搂出来,说与她听。
“序儿出生第一泡尿撒给他,此后他每次抱序儿,总会被尿一手,就跟小狗标记一样。”
“……小时候不懂事,被人骗吃马粪。”
起初讲的尽是开心好笑的趣事,直到最后,樊瑶还是忍不住说起些许苦厄,“你别看小克现在壮的跟牛一样,他小时候身体很差,出生自母体带毒,差点救不活,家里人寻遍名医,十岁以前的他常年是个药罐子,余毒折磨每日如同渡鬼门关,他曾动了轻生念头……”
“被我们狠狠责骂,后来为了恢复又拼命给自己灌药,听信路边假冒郎中说以马粪入药可散毒,他就真要吃,父亲后来把他扔去军营,一边医治一边训练他,才把这浑噩傻小子治清明。”
沈令姜听得心里有一丝丝抽痛,忍不住轻声开口:“他其实都清醒。”
樊瑶看向她。
沈令姜缓缓地说:“想轻生,是因为他不想家人为了他受苦受累,盲信胡言,也是为了家人的盼望,想拼命治好,不忍你们煎熬。”
樊瑶笑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柔软,“你懂他。”
是啊,沈令姜懂他,他的心思,她明白。
那个时候的苏克,自己贱命一条,他无所谓,只因家人爱他,所以他才有了包袱,不管是死,还是生,都为了家人。
苏察一定也是明白过来,才把本就病弱的儿子带去军营,想磨炼出他为自己求生的意志。
连求生都不是为了自己,苏惊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