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位‘桑华榕’算得上是我和那位朋友的‘恩人’呐。”韩夼似乎是紧接着回想起了什么,突然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事实证明,她是极其优质的‘原料’,不仅体大量多,质地上乘,还用途广泛,非常耐用。”
听他这般语气,便知晓他依然完全没把桑华榕当成是一个独立的生灵,而是高高在上地出于研究员的视角,居高临下地评价着可供他充分使用的实验原材料。
何其讽刺,何其狂妄,何其——
面目可怖,教人生恨。
另一边的监控室内,显示屏上正音画都无比清晰地同步播放着游隙他们所在的这间询问室内正在发生的情形。
耿其柠默默地伫立在显示屏前拳头紧攥了许久,指甲掐进掌心也毫无知觉。
“恩人”。
“耐用”。
——他居然敢这么说她的阿榕姐姐!
耿其拧虽然看上去面上仍是淡淡,但是实则早已是怒不可遏,心湖里掀起了天灾般的滔天巨浪,牙龈间悄然漫溢着只有她自己知道和闻得见的血腥味。
韩夼……韩夼!!!
还有他的同谋,所有害过阿榕姐姐的混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游隙亲眼看着韩夼这一番当真是有感而发、无心挑衅的惊人表现,愈发觉得韩夼身上的割裂感与矛盾感鲜明而又诡异。
故而他是真的诚心询问:“强行夺取他人之全部,又胆敢出此言论,韩博士是全然没考虑过——若是这一切有朝一日被那些将你们所害之人视若珍宝的人知道了,自己最终会迎来怎样的下场吗?”
延之雨林的内部团结与力量出众,在非人类界内可不是秘密。
延之雨林历代“守林人”的护短程度更是远近闻名,以致于凡是根底不足的非寻常人类,踏足进入延之雨林内以后想要动手都得多几分顾忌,唯恐一不小心就上了守林人的记仇本。
就算是韩夼本人对此缺乏概念,他那位胆敢拿桑华榕来设阵的朋友也必定是清楚这些的才是。
“那又怎样呢?”所有虚假的、被故意饰演出来欺骗旁人的情绪退去,韩夼的底色里皆是死一般的平静,淡淡的,却又始终蕴含着冷酷而又平静的疯感。
显而易见,他不在乎。
不在于被害之人的性命,不在于将被害之人视若珍宝的人们的想法和行动,甚至,不在乎他自己在此之后是否会遭到报复抑或是受到殃及。
——他既惜命,又无所谓被弄死;高高在上,却又一视同仁地无所谓着自己和他人的性命。
“我们都是弃子。”韩夼浅笑道,如同冷眼旁观的看客一般风轻云淡地提起、而后轻易评判着自己的命运,“弃子首先是棋子,然后是被无所谓、随时都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弃子无感。”
“对于弃子来说,早已习惯了被忽略和舍弃,哪里会晓得视若珍宝之人以及被视若珍宝之人呢如何?他们如何,又与我们弃子何干呢?”
“换个角度来说,弃子连自己都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又有什么真正拥有的、好喜欢与珍惜的、好被剥夺与失去的、失去后值得痛苦与可惜的呢?”
游隙冷声:“所以,你要报复所有不看好你的人,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甚至——拿他们的命来助你长生,长长久久地‘赢’吗?”
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很典型的自私反派心理。
“不。”韩夼摇了摇头,浅笑吟吟地否定了游隙的话,“游队长,你所说的,并不是我们‘弃子’的心态。”
游隙质问他时用的是“你”,然而他依旧回答了“我们”。
“‘弃子’不求输赢,亦不求长生。”
“弃子”心态的关键,不在于他人将其视之为弃子,而在于他本人也将自己视为弃子——游隙所说的那般思维逻辑完全以自我为中心,那是“主子”的心态,自是与他们弃子无关。
游隙听不惯韩夼这样的发言和做派,听得他忍不住拧眉。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顺着韩夼的话往下问了下去:“那你们求什么?”
这一次,他也用了“你们”,尽管他们无人明确,这个“们”里都包括有谁。
韩夼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诡谲的微笑,他幽幽地答道:“求,搅弄风云。”
简单粗暴来说就是——谁也别想好过。
游隙:“……”
丫的。
这群混蛋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