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吓坏了。
又是一阵紧急抢救。
一夜未合眼,安芬直到早上太阳升起,都还没醒来。
医生说,安芬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平时可能也一直心情郁结,但一直强忍着,如今又发生了肺转移,有些身体器官也已经开始衰竭,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看着好好的,原来都已经晚期了。安好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多跟安芬交流,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问问安芬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有钱人,是不是她以前被有钱人伤过,她应该多开解她,应该想办法解开她的心结,而不是任由她这些郁结随意发展。
还记得有一次,班里家庭条件最好的一个男生给几个要好的同学送了一张演唱会的VIP门票,其中就有安好。可惜安芬都没让她去,说不准她跟家庭条件差太多的人一起玩。她当时还问过安芬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有钱人,安芬不止没有正面回答她,两人还因此吵了一架,最终还是赵梅从中说和,并告诉安好这是安芬的忌讳,以后不要问类似的问题了。
从那以后,安好便也不再提了。
次日一早,赵梅和韩佳过来的时候,安好正坐在病床边像个僵尸一样发呆。
韩佳给安好带的早餐,安好也没什么胃口。她将昨晚的事情说了说,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流,又是担心又是委屈又是悔恨。
韩佳看她状态也快成了病人了,便硬拉着她回去休息。
回到家里,因为一夜没睡浑浑噩噩,安好脑子极度混乱,躺在床上看到杨凡发来的数条信息问她怎么样,她望着那些信息发了会呆,终于回了一条:我妈病了,我没事,不用担心,谢谢教练。
放下手机,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又惊醒,因为担心安芬,和韩佳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又往医院赶。
病房门虚掩着,安芬似乎是醒了,赵梅在一边小声说话:“依我看,你就告诉好好吧,老这么瞒着,对她也不公平啊。”
枯瘦枯瘦的安芬闭着眼,一句话都没说。
赵梅沉沉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放心,孩子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去找他的,你就别担心了。”
听着这些话,安好心里咯噔一下。
她轻轻推开房门,安芬的厚重无力眼皮缓缓掀开。
“妈,你醒了?”安好心里安定了一些,不管怎样,至少人还活着。
安芬颤颤巍巍冲她伸出布满血管的手,安好急忙过去握住,眼泪不自觉就开始往下流。
赵梅和韩佳在一边,也开始悄然抹眼泪。
“好好,”安芬气若游丝,一双枯黄的眼睛毫无生命气息,“妈、有、件、事想告诉、诉你。”
安好心脏咚一声,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然间砸到,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件好事。
“本来,这件事妈想带到地底下,”安芬双眼呆滞望着天花板,“可是,妈怕你犯下弥天大错,不、得、不、告诉你了。”
病房里散发着浓浓的药水味道,几乎掩盖了安好曾经在安芬身上闻到的所有的妈妈的气息,就连妈妈的音量也越来越小,但却有一道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在安好的脑子里。
她听见母亲亲口说,上名集团的董事长楚列和,是她的亲生父亲。
脑子被雷炸到,连鼓膜都生疼生疼的。
一双剧烈震动的瞳孔看见安芬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拉着她的手,声嘶力竭让她答应,这辈子都不许和楚列和相认。
她不记得她有没有点头,只记得安芬闭上眼睛那一刹,她的眼睛像被聚光灯灼到一样,一片刺痛。
痛得她一对眼珠好像被泪水剜去了。
没有什么比亲人的突然离世更令人悲痛欲绝了。
之后的几天,安好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着的。
但她记得赵梅说,安芬原本不叫安芬,她也姓赵,原名叫赵兰。为了不让楚列和有机会找到她,她不止搬了家,甚至迁了户口,还连名字都改了,只希望自己安分一点。她给女儿起名叫安好,是真的希望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永远不要招惹有钱人。
“楚列和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所有人都怀疑是你妈妈横刀夺爱,但她从来没有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过,”赵梅说,“真正让她觉得受到奇耻大辱的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他们准备结婚了,楚列和的母亲拿出一个婚前协议,上面明确说明了婚后的财产问题,甚至连离婚后的财产纠纷都写得一清二楚。你妈妈只看了两三条就气得受不了了,她这个人自尊心极强,当时就离开了楚家。”
“我们赵家虽然穷,但你妈妈从未图过楚家一分钱,楚列和也清楚这个事,但是他当时在婚前协议这件事上选择了沉默,这让你妈妈非常生气,所以离开之后,她改名换姓,搬了家,之后才知道有了你。”
“你妈妈一开始不想要你,担心你长大了会去找亲生父亲,到时候又会被人说闲言碎语。但是,你外婆力保着生下了你,我也跟你大姨夫商量着,把你挂在我们家户口本下,这才让你能安全来到这个世上。其实从楚家的角度来说,签这份婚前协议也只是一份保障,毕竟人心隔肚皮,他们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因为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永远不变呢。”
从赵梅开始在她耳边一点一滴的回忆,安好的眼泪就没止住过,好像要将一辈子的眼泪在这几天流干。
她曾经怀疑过,那个素未谋面的神秘爸爸可能是个有钱人,做了伤害妈妈的事,才让妈妈心里有了根刺。
这些怀疑都成了真,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爱上了同父异母的哥哥!
怪不得安芬会激动成这样,怪不得怕她犯下弥天大错。
楚及居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是把亲情误会成爱情了吗?!
这辈子,她还有原谅自己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