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虞听着她飘来飘去大喇叭,好像视察过了整间屋子,每到一个房间都有新发现,引发她源源不断的感想。
当声音飘到卫生间门口时,减虞“啪”地打开门。
绵绵吓一跳,脸颊肉眼可见地颤动。
“呀,减老师,你!”绵绵眼睛直了,“长这么牛逼——”
怪只怪减虞的个人隐私保护得太好,再死忠的粉丝都没挖到过他的照片,只知道他头发是卷的,手上有木马纹身。
他露面都戴口罩,脸又太小,口罩跟面具似的,鼻梁偏左边那颗淡灰色小痣藏得很严实。
减虞干脆把帽子全褪下来,绵绵的脸红了。
“我不出去吃。”
他擦着绵绵的手臂走过,绵绵跟他亲密接触,闻到灰烬般的烟草气息。
行走的人偶啊……她内心尖叫。
冰箱里有水,还有几枚无菌鸡蛋,包装日期挺新鲜,减虞塞了一大包药进去,鸡蛋占地方,拿出来就往垃圾桶扔,绵绵冲上前来抢走。
“哎!别扔呀!可以做煎蛋吃呢!”
不出去吃,意思就是在家里吃咯?
“那就点外卖吧!”她积极地出主意,保护好鸡蛋放回冷鲜层。
打眼看到最外边药盒子上写着治疗睡眠障碍,她不由得心神一震。
“麻烦。”
减虞拿着垃圾袋走回客厅。
包里有消毒湿巾,他习惯性抽出来擦拭茶几和沙发坐垫,再撕开垃圾袋,将遥控器缠上几层。
绵绵道:“我来点呀,你喜欢吃什么?现在是4点21,天冷,大概6点就能吃上啦,你想吃下午茶还是中餐?饭?面条??”
减虞将她大喇喇堆在沙发上的包也套上垃圾袋,扭紧,封口打结,随口说:“你出去买吧。”
“你想吃什么?”
“鲜虾鱼板泡面加炸蛋。”减虞回头说,“那鸡蛋你拿出去全炸了。”
绵绵:……
“减老师。”她看到自己的包也被“打扮”成了垃圾,沉默一秒,说,“你是不是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呃,比较初级?”
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不得罪人的词。
好险说成低级。
减虞跟没听到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币:“再带5打波罗的海黑啤,应该挺好买到?”
吃饭选泡面,喝酒倒是挺有研究。
可正常人谁拎得动60瓶啤酒啊!
绵绵接触过很多不修边幅,吃喝最高保障是活着就行的作者,因此也不算太意外,只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这年代还随身带现金的也不多见了,配合减虞那不受尘世污染的脸,绵绵自动代入了他不谙世事被长辈宠着长大出门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设。
她打定主意要给减虞吃点好的,便放弃道:“算了,我去面馆给你打包吧,他家番茄牛腩面加一把香菜真的很绝,外卖送来会坨,确实还是自己去比较好,鸡蛋你别动啊,等我回来给你炸。”
绵绵边换鞋边想着再采购些速食。
看这样子,减虞是不可能在家开火了,还是买点黄油和果酱吧,抹个面包什么的。
还有本地产的鲜牛奶,口味香浓醇厚,睡前喝一杯胃里暖烘烘的,助眠,那就要再买个煮水果茶的壶——
问问厉宁聪就知道,这些本不是一个临时责编的分内事务,况且严格点连责编也谈不上,就是个对接人员而已,公事公办就算尽到责任了。
减虞待人冷漠,能毒舌绝不好好说话,意外的是,身边的人却都对他很上心。
厉宁聪会在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去公寓门口蹲点;
长福每隔段时间都要给他发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人陪着聊聊;
覃佩韬功利一点,不过找减虞卖线索的时候,都会随口关心他两句,生怕他一个不爽报复社会或者报复自个儿;
陶舒琼最近去岱山少了,长福说她继承了泰方生物的股权,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差人送了很多保健品和体检方案到长福这。
以上暖心行为,减虞均接收失败,堪称石佛子,有一副铁打的心肠。
……
绵绵揣着满肚子雄心壮志出了门,楼道口冷风呼呼罩在她脸上,才想起来忘了戴雷锋帽。
手机还没打到车,排队30几人,她毅然转身上楼,酝酿着一嗓子叫减虞来开门,却见对面那户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推开。
一名穿着质感良好的靛蓝色运动长袖长裤的男人对屋里面说:“知道啦。”
音色洪亮,年轻,朝气蓬勃,还有点调皮。
那感觉仿佛是暌违已久的太阳将屋檐的冰冷融化,一滴滴落到冻死的盆栽的叶片上,重新焕发出生机,明媚又天真。
男人扔出一袋垃圾,弯腰穿上设计新潮的厚底运动鞋,系紧鞋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颇有仪式感地将两个蝴蝶结依次摆正,才满意地直起腰。
已近黄昏,楼梯顶功率不太给力的白炽灯柔柔地散发出光辉,瞬间被高大的男人占去了全部空间。
“啊。”
他发现楼梯上愣愣站了个胖嘟嘟的女孩,还嘴唇大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尖叫,于是立刻用手将脸捂住,然后分开食指,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眼角下垂,像小狗狗,这样捂住看不到鼻子和嘴就更可爱了。
“别出声。”他神秘兮兮地说,“冷静点,ok吗?”
绵绵的脑子里有一万只礼炮在同时鸣放。
白蕴!
她居然遇到了白蕴!
那个刚刚还在机场跟球迷打招呼,距离她只有五米远,身上有好闻的巧克力香的白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