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队长,久仰大名。”
其实连对方叫“灰”还是“辉”都不清楚。
裘徽大方道:“我很喜欢吴挺,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毁容的丑男竟然出自这么年轻的帅哥笔下,我记得你只有28岁?”
这是真书迷了,不是套近乎。
减虞对真书迷一向另眼相待,这回侧过身子,伸出左手,裘徽的黑脸也难得笑了,再次握手。
“我不记得你来参加过我的签售会。”减虞说。
“哦,我当然不会去。”
“那怎么认出我的?”
“白栾刚才上楼告诉我们的,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白栾?”减虞微有迟疑,“你指的是,雁荡出版社的白栾?”
即使只是面对面闲聊,裘徽给人的压迫感都很强。
他已35岁了,声沉气稳,唯独眼角有几分超级球星的桀骜。
像这种形体天赋型门将,职业生涯都超长待机,往极限假设,裘徽还能再踢10年。
被一堵墙挡住去路是什么感觉?
站裘徽前头试试就知道了。
裘徽本身是明星,向人示好自然也比较含蓄,不可能自降咖位要签名,所以哪怕他真的看过减虞的书,语气也很平淡。
“白栾是白蕴的堂哥,我们还算熟,他跳槽去雁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减虞想到什么,倏地抬起头询问:“你是谁邀请来的?”
裘徽不过是随口提了句跟白栾的关系,没想到减虞反应这么大。
“当然是白蕴。”裘徽说,“今天是他偶像的生日,我们所有人都是附带的罢了。”
他尽力轻描淡写,但减虞仍听出了那种在意。
翻译过来:大家都只是小喽啰,万阙过个生日兴师动众,找这么多人来当陪衬,一个过气球星,偏偏白蕴捧着他,真不知道图什么。
这不满是冲着万阙去的,还是冲着白蕴呢?
减虞的气场也有些不对劲,飘忽的视线回到画上。
少女们捧着信,油彩铺陈着大面积的白色,信的文字清晰可见,下端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四个签名,最后一道签名开头是F,F上头那一横极夸张,花体打着卷划出半张信纸。
裘徽说道:“菲利克斯,法国人就喜欢叫这种名字。”
减虞说道:“你学过法语?”
“看球多了会一点,这封信,啧啧。”
“信写了什么?”
“一群负心汉玩够姑娘,拍拍屁股骑马走人了,但还算有良心,你看这儿。”
裘徽指了指签名左下角的一个小小ps。
“『账单已付』。”他说,“喝酒玩女人不算什么,可别忘记付钱。”
透露出一股对酒色的轻蔑,当然,也可能只是平等地看不起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
“这个女孩叫芳汀。”减虞平静解释,“她被菲利克斯抛弃,却珠胎暗结,生下了女儿珂赛特,芳汀的悲惨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
耳熟能详的故事,裘徽点头:“哦,原来是那部电影,安妮海瑟薇演的,我想起来了。”
画框左下角写着:《悲惨世界》。
减虞往后倒退几步。
两幅画一样宽,一样高,并非这两部巨著常被人津津乐道的情节。
画布的装裱方式比较现代,证明年份不久,甚至可能是为了今天这场午宴专门绘制的。
他再次想起《悲惨世界》里的一句话:『爱情是一种过失,芳汀是浮游在过失上的天真。』
爱情是这间内室的主题,他不知道其他的画作是否也如此。
生日宴,有什么独特的暗喻吗。
裘徽看出他心不在焉,频频面对画作深思,于是说道:“你喜欢19世纪末期的法国文学?那别的画看了吗,还有很多。”
“每间都是两幅?”
“不是,有的单独挂一间,也有小一点的并排挂三幅,一共11幅。”
减虞:“11?”
他猛然想起方桌旁的椅子数量。
“今天宴会也是11个人参加。”
裘徽盯着他的脸,视线毫不顾忌地从额头扫到下巴,再扫回来。
这种将人当成条形码扫描价格的行为充斥着傲慢,像在评判货物够不够物美价廉,如果不够,就会被无情扔掉。
半晌后,裘徽才说:“我们踢足球的是这样,对数字很迷信。”
减虞低声道:“你是说白蕴?”
生日宴是白蕴一手操办的。
为了万阙,他愿意放弃赛前训练,给各种甚嚣尘上的传闻又添了一把火。
火势越烧越旺,从定安大本营M市烧到了冰天雪地的N市,如今,古德和裘徽也来了。
绵绵口中那个定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赢的联合杯奖杯,一夕之间不值钱了吗。
“都很迷信。”裘徽缓缓笑了,“如果不迷信,在这块充满未知的绿茵场,根本活不下去。”
减虞直截了当问道:“什么意思。”
裘徽拍拍他的肩:“外边好像有个女孩子在找你,是你的同伴吧。”
“不管她。”减虞冷声道,“裘队长,白蕴聚集11个人到忘别塔来,还有别的目的吗?”
“他能有什么目的?”裘徽说,“我只知道,我的目的,是来庆祝万阕顺利活到了第41年,可喜可贺。”
走出内室时,裘徽忽然仰头道:“N市的天空可真蓝,回定安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