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栾电话接不通,两人都是飞行模式,看来是上飞机了。
作为全场仅剩的一个雁荡出版社签约作者,减虞惨遭连坐,本来安排在黄金时段走红毯,却一推再推,等到媒体快走光了,才从放着垃圾桶跟铲雪车的的后门进入会场。
彩排预定好的奖项也被取消了,绵绵到处找人求情,导演就只有一句话。
“他奶奶的,我当雁荡出版社是什么行业大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甩作协的脸子?我告诉你,领导已经发话了,以后五年,雁荡出版社全体拉黑!回A市啃鱼食去吧!”
被这么驱赶,减虞自然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距离作者大会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站在路边等车了。
绵绵追上去道歉:“减老师!减老师!你等等我!”
会场虽地处偏僻的河岸冰窟景区,但因今夜热闹非凡,车还算好打,只需要等5分钟。
减虞穿着的是绵绵精心挑选的花领衬衫,造型师给他做了半边刘海的发型,抹了点薄粉盖住黑眼圈,深目挺鼻,凤眼扫出惊鸿一瞥,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可惜媒体记者没拍到他的照片。
“减老师。”绵绵道,“今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也想不到领导们会这样——其实你的销量跟知名度比别的作者都好太多了,出版社连累了你。”
减虞道:“不用替我生气,别跟人共用情绪,没什么意思。”
绵绵喃喃道:“哦……”
按理说,她的工作到此就结束,该说再见了。
给减虞定张飞机票,等他离开N市,下一次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舍不得。
减老师虽然面冷心也狠,说话不留情面,但他,真的很好很好啊。
绵绵吸了吸鼻子。
“减老师——你只穿这么点,不冷吗?”带上惨兮兮的哭腔,“我给你买了那么多泡面,你还没吃完,呜呜呜……回去你泡点当夜宵吃吧,别喝冰水了,搞点热乎的。”
减虞无语:“我打的是出租车,不是灵车,你能别一脸交代后事的号丧样吗?”
绵绵擦擦眼角,嘴巴一扯,什么都不管,哭得荡气回肠。
“呜呜呜,我想哭……领导没发话,我现在还走不了,你等一下我,我去帮你收拾行李呜呜呜,你要靠窗还是不靠窗的,嗝,的机票,我晚上给你订——”
“我已经买过了。”
减虞侧脸望向来车,打了双闪,映着他面如冠玉,像是冰上立着的圣子神像。
“不用报销,作协给你批的钱还有剩的话,自己去开点多奈哌齐吃。”
“啊?”绵绵呆呆地跟着他往前走,“多奈哌齐是什么?零食?”
减虞坐上后座,手拉着门,平静抬眼道:“治小儿痴呆的药,如果没好转就换尼莫西平。”
“等等!”绵绵眼疾手快将半边身体夹进车门,“民宿你别急着退,我明天去打扫,你就别打扫了!还有那些锅碗瓢盆,我一起带走。”
减虞道:“不用了。”
绵绵:“啊?”
什么叫不用了?
不打扫不扔垃圾就退房会被挂在网上讨伐的啊喂!
出租车绝情地开走了,绵绵跑了两步,含泪挥手:“减老师,一路顺风!落地给我来条消息!要是房东骂你,你就把账号给我,我去帮你给他道——歉——”
寒雪初霁,凛冬时节,冰面吉祥物的影子拖得老长,挂在绵绵肥厚羽绒服的腰胯。
她抹脸低头一看,苦中作乐般自嘲:
真像《追忆似水年华》那张公主的画像啊。
次日下班后,8点,她没跟减虞报备,独自去了宝福苑。
密码没改,她心中一阵窃喜,跟做贼一样,先看了眼监控,再偷偷瞄对面方家。
白蕴肯定已经走了,她也不需要再通过软件视奸方家人的一举一动。
进门后,玄关旁沙发上的一个文件袋引起了她的注意。
“咦,减老师怎么落了东西。”
拿起来看,文件袋沉甸甸的,有钥匙,还有很厚的一沓纸,捏一捏还有个硬壳子。
拆别人的东西不对,但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会不会是新文稿件?
绵绵再次默念对不起我有错,打开文件夹。
这下傻了眼。
里边居然是一本红壳房产证和购房合同!
合同日期是她被撵出门去红顶教堂那天,还附了转账银行回单,全款无贷,房产证在作者大会前一天就极速办理完成,昨晚寄到。
减虞把房子买了下来。
目瞪口呆翻到最后,掉下来一张桃心形状便利贴。
是那天绵绵回来经过文具店买的,只用了一张贴在《玫瑰花海》的扉页,写了一些寄语,惦记着等见到巫山让他写个to签,其他的就顺手丢在了书桌上。
减虞写道:“房子送你住。”
简简单单五个字,什么前因后果都没说。
绵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毯上,慌张继续翻文件,陆陆续续发现了减虞的护照和永居绿卡复印件、授权委托书等林林总总的隐私证明。
还有一份已签名的赠与合同和公证书,赠与方是减虞的身份信息。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签署赠与合同,就能拿着这整套详实的文件去办理过户。
虽然可能要交税,但是跟市中心的房价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嘞个大草啊。”
绵绵总算想起来给减虞打电话,机械女音却说号码已销户。
摇摇晃晃起身,拿着文件袋走到阳台,寒风立马掀开了她的衣领,也吹散了她的理智。
“我是在做梦吧?”
她傻乎乎地问。
暗夜星辰亮如北斗,红顶教堂的尖顶直楞楞戳向天空,似乎在说:“只有神仙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