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武德司。
窗外下起了小雨。绵绵细雨,空气湿冷,凝重黏腻如浓墨,令人呼吸不畅。
“这是陛下的密诏。”
宫中的太监德顺掏出一封黄帛,“有了这诏令,您可随意出入德宁及其周边各州府,便宜行事,不必请示,情形紧急时,二品以下官员,任凭处决。”
“有劳公公了。”楚玉离接过圣旨,起身。
“这可是韩公公在陛下跟前特地给你请来的圣旨,要谢,就谢干爹吧。”大太监道,“韩公公特地托我叮嘱你,索相老奸巨猾,自己贪污的财产田地全都四散给各级官员,自己一点把柄也不留。你到了并州,切莫打草惊蛇,光有证据远远不足,要把那老窝盘根错节的蠹虫都收拾了。尤其是并州知州薛仲卿,切断了他与索家的联系,就相当于拔掉了虎之爪牙。”
听到这里。楚玉离心中有隐隐的期待。
在武德司呆了这么久,不就为的有朝一日,有能力再回并州,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吗。
“这是令牌,今日就一并交给你了。”大太监从怀中掏出通州令碟,“我瞧着最近半个月都有阴雨,掌印大人路上多保重。”
就在此刻,却听身后一声断喝。
“等等!”
楚玉离皱了下眉,怎么来了个不速之客。
韩则庆带着几个几个亲信走进了武德司。
“干爹,您怎么亲自来了。”德顺作揖行礼。
韩则庆没理会,他慢慢踱着步子,走进正厅,上下打量着楚玉离。
阴雨天,阳光并不澄澈,但落在楚玉离身上,依旧显得他肌若凝脂。楚玉离的嘴唇很薄,似乎是个薄情的人。但他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唇角的形状是微微向下的,再加上眼尾那颗血一般的红痣,让他有种悲天悯人之感,让人觉得自己正被一位年轻而神秘的天神注视着。
就是这种眼神。
和那画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韩则庆顺手将桌上的圣旨抄进了自己袖中,道:“果然是很像。”
楚玉离心头一紧。
“此去并州,该说的该嘱咐的,德顺方才都已交代给你,我就不多说了。”韩则庆缓缓道,“只是咱家还有一事不放心。”
“近日京城的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他盯着楚玉离,问,“你作何解释。”
“都是些商贩子捏造赚钱的东西,”楚玉离平声道,“制造噱头缓缓他,自然是越劲爆越越好,这种事您也信吗?”
韩则庆摇头笑道:“干爹活了大半辈子了,需得告诉你个道理——任何事儿,都不是空穴来风,一步大意,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楚玉离并未回话。
韩则庆道:“此事若没个决断,我心里总不踏实,毕竟不清不白的,对沈将军名声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你想怎样?”
“你怎么不叫我干爹了?”韩则庆眯眼看着他,“不乐意吗?”
“……”楚玉离觉得韩则庆在玩弄一只拴着绳子的蚂蚱。
“干爹。”他喊道。
韩则庆昂首,在堂前坐下,慢吞吞道:“干爹相信你的能力。但你毕竟年纪小,不如闫瑞果决。想当武德司的掌印,没有经过血洗,怎么担得起这大印呢。”
“那干爹以为如何?”
“京城十二家大书铺,有五家都在平江路。我听说最近那些书铺里闹哄哄的,都抢着在买这些腌臜书。你去平江路,带着手底下这群小崽子,把他们都解决了。”
楚玉离瞳孔收缩。
“他们?”
“买书、卖书的,所有。”
“干爹,您在开什么玩笑。”楚玉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
“你若不杀,身后这些沈穆的亲信,我就要清理了。”韩则庆脸色瞬间一沉,目光扫过身后暗卫。
“想不到,这么久了,干爹还是不信任我。”楚玉离道。
“你行事如此优柔寡断,我怎放心把这大事交给你办?”韩则庆道,“你做成了,我自会把通牒文书给你,交给你放心去查索家的事。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吗?”
他凑到楚玉离耳边,悄声道:“你胆子还真是大啊,既然不怕死,那就以血还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