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激动地轻颤,林自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捏着酒杯的手指都在兴奋地颤抖。
“然后我就每周去教那个小孩画画。尔裕民从来没有去过庄园,所以我会跟林玫,在森林深处的旧教堂,幽会。我们的灵魂还是那样契合,我们依旧深爱着彼此!”
林自昱神情亢奋,把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可是!她却再次把我抛弃了!她让温叔辞退了我,我像条狗一样,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恨她!可是我又爱她!”
“嘭!”
酒杯被林自昱扔到墙上,玻璃碎了一地。
林自昱此刻低垂着头,嘴里不住地喃喃着“林玫,林玫”,上一声还是充满恨意似的咬紧牙关从口中吐出,下一声又像情人情意绵绵的低语呢喃。
“所以你就放任林羡鹤绑架了他?”
“我没有!”林自昱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反驳道。
“绑架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林自昱语气有些虚弱地解释着,失去全身力气一般陷进沙发里。
“他是林玫的孩子,我不至于那么无情。羡鹤——他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消息,我没想到他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竟然策划出一场绑架。真是我的好儿子....”
话音越来越低,突然,林自昱疯了一般瘫在沙发上大笑起来。
“哈哈哈——要不是我的好儿子——林玫怎么会再来找我?她怎么会告诉我,她其实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呢!”
衣二三冷眼旁观着林自昱疯癫的样子,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林羡鹤那句疯言疯语。
“神经病?哈哈哈哈——是啊,我就是!哈哈——不仅仅我是,我父亲,还有他,都是!哈哈哈哈——”
林羡鹤疯癫大笑的模样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真是一群疯子。
他等林自昱安静下来才忍着厌恶开口:“你知不知道尔一怎么死的?”
被“死”字刺激到,林自昱腾地直起身,死死盯着衣二三。
“你说谁死了?”
“尔一。”衣二三回答。
林自昱扑向他,死死扯住他的衣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谁?死?了?”
衣二三用了点力才把人推开,漠然地重复一遍“尔一”,又补充道:“林玫为你生的,儿子。”
林自昱跌坐在地上,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林玫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他们只是把他送到国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不可能!”
林自昱冲着他大喊一声,爬起来将他扑倒在地。
衣二三轻而易举挣脱,用力扯起林自昱的衣领,将人提起来。
“他死了,尔一死了,听明白了吗?”衣二三愤恨说道。
说完,他便松开林自昱,林自昱像具尸体一样僵直平躺在地上,瞳孔涣散失去焦距,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着“不可能——”。
衣二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蹲下在林自昱身上寻找信封,他的耐心彻底耗尽,而且他从心底里莫名讨厌这个男人,从一开始他便直觉林自昱的话不可信。
终于在西装内摸到薄薄的纸张,衣二三正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手腕。
林自昱眼睛重新聚焦,平静凝视着他,衣二三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情绪。
“对不起,小一....”
轻飘飘的一句道歉重重砸在衣二三心里,林自昱说完便松开他,闭上眼,仿佛真的死了一样。
衣二三垂眸,视线落在地上那人良久,那句给尔一的道歉却莫名其妙令他情绪波动,愤恨且悲伤。
不再理会林自昱,衣二三走出酒窖回到茶室,拆开了信封。
林自昱这辈子有三大遗憾,有两个都跟林玫有关,唯一无关的那个大概是他良心未泯。
第一件事是他自始至终没有看透过林玫的心。林玫究竟爱没爱过他,是他至死都解不开的谜题。那个女人不是玫瑰,而是罂粟,让人上瘾,要人性命。两次纠缠,只是让他陷得更深,林自昱觉得林玫对自己来说就像毒品,沾不得,戒不掉。明明他们看起来只是露水情缘的关系,林自昱却为此丢了心,失了智,抛妻弃子,最后成为一个可怜的疯子。
第二件事是林玫骗了他,让他亲手把自己两个儿子推向死亡。他以为自己能拯救他们,但他真够自大的,一个所有人都不想让他活的人,和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没人救得了他们。而林玫还骗他说,已经将两人送往国外,他活了大半辈子竟还能如此天真。可能是因为那是林玫对他说的,所以他百分百相信。蠢货,那可是林玫说的话,怎么能够相信呢?
最后一件事是他觉得对不起除了林玫之外的任何人。至死都没有见一面的父母,始终失联的哥哥林自珩,为他付出一切的云舒羡,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他临死前竟然落得个孤苦无依,血脉无存的下场。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他愿意放弃梦想,陪伴父母身侧,挽留住哥哥,不要再遇见林玫和云舒羡了。
衣二三读完这封信已回到家中,窗帘紧闭,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心头被一股悲伤笼罩。
尔一没有出现,他真的离开了。
疲惫躺在沙发上,衣二三闭上眼回想着刚才那封信,一封用第三人称视角讲述林自昱的信。
林玫是林自昱人生中的一团火焰,点燃了他,热烈,却只余灰烬。
看来当年那场绑架之后,林玫和林自昱达成协议将两人送往国外,但却出现差错导致两人死亡。
那么,出现的差错是林玫在背后捣鬼吗?
一个母亲真的能下狠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衣二三不知道,内心深处逃避呼之欲出的答案。
“林自昱——林自珩...林自珩?”
他低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在送小姚的骨灰回老家时,那块她父母的墓碑上便刻着“父亲林自珩”。
衣二三在黑暗中睁开双眼,里头装满惊讶,他又一次被这连成线的信吓到,只觉后背一阵发麻。
他开始好奇自己丢失的记忆,自己跟尔一这件事有关系吗?为什么收到信的会是他?
直觉告诉他,他是身在局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