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值得?”
阮佳又问了一遍。
她言语间带上了三分火气,胸口不断起伏,阮佳想说:
是你起早贪黑不值得?还是你全力以赴不值得?
她和周青这些天共居以来,从没有见过周青比她晚起一天,早睡一日。
不是在查房看病人,就是在读书查文献。
她听见过周青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练习演讲的声音。
她看见过周青随时随地接到抢救电话跑到衣角纷飞的样子。
而那些她看不到听不到的时间,是周青每分每秒都在付出的心跳。
周青沉默下来。
“周老师,我不喜欢她那样说你,”阮佳闷闷道:“你不是凤凰女,你值得,你一直都值得。”
“真的吗?”周青有意活跃气氛,冲她眨眨眼睛,仿佛是被她的话逗得很开心。
“真的。”阮佳的眼睛却很认真:“你值得最好的。”
周青招架不住这份认真,偏过头去。
她早就过了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年纪。
曾经她和韩朗几个一道考研,几个人坐在一起聊选学校和导师,韩朗说,导师名声和课题组的人脉关系对于以后发展至关重要。
那时候她心高气傲,她说:只要我能是第一,只要我将别人远远甩在后边,我就不会被挤掉。
后来她发现,是不是老板的自己人更重要。
临床干得好,文章发的多,但也走不上去的人比比皆是。
当初的坚持,已经慢慢变得可笑。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对口援助的事,她没去,最后是王慧去了。
同样的事,她去和王慧去就不一样。
她去,是调虎离山,王慧去,是积攒资历。
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世界不平等。
她只能静候,再静候。
告诉自己,有一天,未来的某一天,不要让今天的泪白流。
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你值得。
良久,她拿杯子碰了碰阮佳的,说:“谢谢。”
夏末秋初的风,凉爽干净,又夹杂温暖,又浪漫轻柔,直吹得人发丝飞扬。
叮一声,阮佳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狠狠动了一下。
她突然狠狠擂了自己胸口一把,仿佛这样就能按住自己躁动的心。
阮佳心里暗啐:你瞎动什么动?
周青:“……你在干什么?”
阮佳:……
没什么,有颗心它不听话。
“其实她说我是凤凰女,也说没错。”周青背过身去,缓缓转动自己手中的酒杯。
人群渐渐开始离场。
“我爸死的早,和那边亲戚的联系早就断了,我妈当初非要嫁他,和我外婆这边也不再来往,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我妈两个人生活的,所以我家这边的确没什么亲戚。”
周青在“爸”这个字上卡了一下,仿佛是很不习惯这个字的发音。
阮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
“我妈在郊区开一家奶粉店,收入全拿来供我了。”
“你可能不知道,从本科读到博士毕业,这不是一笔小开销。”
“人家在我读硕士的时候,早就开始赚钱了。”
或者根本不用考虑赚钱的事。
“所以她说的对,我的家庭条件的确不好。”
周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轻到仿佛一声叹息。
对于一个这样骄傲要强的人来说,承认这件事应该很难吧,阮佳收回目光。
“那又怎么样?”阮佳淡淡道:“可你还是周青。”
周青这两个字,在明辉医院就代表了专业和优秀。
即使她现在没有升职,阮佳也相信这只是暂时,而孔雀永远容不得一只鸡指摘。
“是了,”周青呼出一口气:“我还是周青。”
隔着一扇玻璃,门内灯火辉煌,霓虹梦幻,那是权势惑人的名利场。
露台上陷入短暂的沉寂。
两人一正一反地靠在栏杆上,裙角拂动裙角,不经意间,阮佳的胳膊碰到周青的肌肤,微凉,激地阮佳胳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没有动作,就任由肌肤相贴。
淡淡的暧昧在空气中浮动。
门“呼啦”一声被拉开。
两人慌乱一秒,如梦初醒一般收回手臂。
阮佳想,看来她也不如表面般淡定。
“你俩怎么躲这儿了?叫我一顿好找。”
“外面都要散场了。”
“你和刘总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
是阮辰。
“不好意思,阮总。”
周青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淡淡开口。
“浪费你一片苦心了,是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不关她的事,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