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为愤怒,错过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狡黠。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变异者能去的地方,似乎也只有那一个了。
平复好情绪,神色再次恢复温和的青年指向花海镇另一侧:
“我们去西边,弄清巷44号。”
花海街算不上错综复杂,弄清巷的路牌也很好找。
但使人感到意外的是,“44号”并不位于“43号”和“45号”中间,而是位于弄清巷的最深处。
正如同之前那个花店一般。
这些位于巷子最里面的人家,后门正对着花海街背靠的西山,算是这一代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大量植被的山峦。
视线短暂的落在郁郁葱葱的西山上,又将视线拉进在眼前破旧的门板上,温佑抬手敲响了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空旷的小巷传出他话语微弱的回音,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他想起忘忧先前说过的话,意识到这一家此时应该还在山上采菌,并不会太快回来。
正当他拽着毛茸怪物的袖子,打算离开时,巷子一侧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开了。
古朴的木制门,从中弹出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苍老面孔。
真是奇了怪了。
这还是他们来到小镇之后,第一次有人不但不避之不及,还主动为他们打开了门。
“你们是来找谁的?”
看他问的直接,温佑也毫不避讳:“李约,婆婆您认识他吗?”
“认识,进来吧。”
如树皮般沟壑纵横的双手将木门推开,展露出陈设简洁古旧的待客厅。
与谢绯仓促的对视一眼,温佑也没再犹豫,拽着他往里走去。
老婆婆用来接待的茶水喝起来味道很淡,不过胜在甘洌。
不顾温佑的连声拒绝,转身又颤颤巍巍的拆开一盒糕点放在桌面,
“吃吧,好孩子。”
坚持站在一旁的谢绯却很坚决:“我不吃甜食。”
胡说,他明明很乐意吃自己做的蛋糕。
温佑如是想着,小口小口的抿着糕点,余光看着摆在桌面的烛台。
似乎很久没人跟婆婆说过话了,以至于她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可一直没说到重点上,温佑才不得不小声问道:
“婆婆,你今天有见过李约吗?”
见他确实吃下了糕点,又过了会,婆婆才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你们不该来这里找李约的,他不爱回家。”
“李约,跟他父母关系不大好,你们是他的朋友吧?”
“哦但是,你们可不要误会,他是个好孩子。”
敏锐的捕捉到她话语中的重点,温佑微微蹙眉:“为什么说,他跟父母的关系不太好呢?”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你们要留下来吃中饭吗?”
花海镇地处偏僻,落后的文化和教育伴随的,是古朴的留存与陈年旧事的流传。
从房间内正对着窗外西山的泛黄的铜镜,还能看清其中反映的翠绿松柏,和一副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
风将他们吹得荡漾,直到一张苍老的面容骤然闯入,仿佛为游动的时间画上标点。
“二十一年前,还是李约出生的时候,花海镇的镇民们全都看见了西山上有光芒环绕。”
“这件事在镇子上传开,逐渐被所有人知晓,大家都说这是祥瑞之兆。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家的人便坚定的认为他一定是李家的希望。”
“毕竟你要知道,对于世代只靠采菌勉强维持生计的李家来说,消失的草地和枯萎的山峦,都代表他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正在减少,”
“他们总不能继续靠采菌延续后代,是吧?”
她喝下茶水,抿开干涩的唇,却化不开嗓音中留声机噪点般的沙哑。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有预兆的,过度的期盼毁了李约。”
三岁,李约才学会了说话和走路。
这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更晚的年纪,无异于扎在李家父母殷殷期盼之心上的一根刺。
“其实李约很努力了,因为他比一般的小孩,更天真,更纯净。”
“但那两口子总是当着大家的面训他,好像这样,就能为他与出生时祥兆不符的平庸,来出一口恶气。”
长此以往的侮辱和压榨,终究促成了李约的逆反心理。
那天他蹲在田野上扯了支小花,边转边流泪,恰好被经过的婆婆看见。
他跟着婆婆回了家,吃了碗蛋炒饭,狠狠哭了一场,然后在傍晚时问了婆婆一句话。
“婆婆,我真的很笨吗?”
“如果我没有很好的成绩,跟正常人一样平庸,那为什么我出生的那一天,西山上要有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