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暄很意外,因为他之前和小云闲聊的时候,小云说过温妍基本不下苍山,就算下了山也从不离开太远,所以一开始他才没抱多大希望。
但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温妍答应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小云讲的不一样,但确实是顺了他的心意不是吗。
温妍收拾起来很快,她没多少东西要带,和齐暄一样,她包里只背了一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品。
唯一多出来的一样,是制香要用到的稀有药材和工具,其他重要的东西都贴身放着。
收拾完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从山下找来了一个叫灵玉的女孩,灵玉可以算是她的妹妹,将云惠师父托付给她,温妍放心。
一切都交代清楚后,她跟着齐暄坐车去了市里,这边高铁还没有开通,暂时只能坐火车去太原。
趁着候车的空隙,齐暄给刘叔去了个电话,让他安排辆车来站外接他们,顺便收拾个屋子出来给温妍住。
全都弄妥帖后,他才空下来,尴尬地向温妍解释说:“我家离太原还有段距离,不过你放心,我让刘叔派车来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的。”
温妍起先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有意识到齐暄已经挂了电话,如果不是他突然和自己说话,温妍可能都不会把注意力匀给他一点。
这是她第一次来火车站,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别说坐火车了,她都还没见过火车长什么样呢。
温妍从没离开过苍山一带,因为云惠师父常常叮嘱她,不要离苍山寺太远,她很听云惠师父的话,所以非必要的时候,她甚至都不会下苍山。
但是今非昔比,为了救云惠师父,别说是下苍山,就算是让她下火海她都决不退缩。
收回注意力后,温妍才回齐暄的话:“没事。”
说来也怪,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两个人都感到好奇,但好奇的对象却不一样。
温妍对火车站感到好奇,齐暄却对她感到好奇,见温妍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他只得自己找了个新话题。
“诶,话说你一个姑娘,孤身一人跟着我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山西那么远的地方,不害怕吗?”
“不害怕。”
温妍不带一点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让齐暄感到有些意外,这不像是个普通女孩能有的魄力。
“语气这么肯定,难道是有功夫在身上?”
“没有。”
这回换齐暄没接话了,不是他不想接,是他不知道怎么接,温妍似乎有种能把天聊死的奇特能力。
或许是温妍察觉到了齐暄的欲言又止,她正准备进一步解释时,车站里却响起了广播提示音,他们等的那趟车来了。
齐暄见状,收拾收拾东西背起包来,带着温妍去检票上车,这车一坐就得将近十六七个小时,大半天的时间呢,所以他专门定的一组软卧。
找到车厢,再找到包厢,齐暄是1号铺,温妍是2号铺,一下一上,这样安全点。但显然他有些多虑了,因为对面的两个铺位根本就没人订,一路上都空置在那里。
把东西放好之后,温妍趴在床上,盯着窗户挪不开眼,外面的景色就跟动画片一样,一幕接着一幕,慢慢闪过,似乎怎么看都不会腻。
但她没有看过车窗外的景色,就像她小时候也没有看过动画片一样。
温妍就那样静静看着,直到天黑下来什么也看不清看不见,才收回视线,正失落的时候,齐暄捧着一些零食叫她。
“温妍,吃点东西吧,火车上的饭实在难吃,就委屈你先用这些零嘴填填肚子,明天下车后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温妍探头去看,有青团、酒酿饼和桂花糕之类的,她从齐暄手里接过了一些,用袋子装着吊在床栏边。
“没事,这些也挺不错的,谢谢你。”
温妍吃了个青团,发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子的呢,方便现在和我说说吗?”
齐暄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她介绍:“家里有一座祖传的老宅,木雕的窗梁,上三代还算富贵,只是如今没落了。”
“你要是还好奇,我手机里有些照片,可以先给你看看。”
齐暄拿出一个小小的触屏手机递给她,像素虽然不太清晰,但还是能看出来,屏幕上的那些都是有着古建筑风格的房屋。
温妍将手机还回去后,齐暄像是礼尚往来般的问起了她的家。
“你呢,你家在哪儿?又是什么样儿?”
“苍山寺就是我家。”
齐暄愣了愣,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不是,我是问你入寺之前的家,你总不可能一出生就在苍山寺里吧。”
温妍没说话,她在思考,认真地思考。
她确实不是在苍山寺里出生的,可问题是她不在苍山寺,她又应该在哪儿呢?
“我不记得了,我最早的记忆就是从苍山寺开始的,再之前的我……应该没有家吧,因为我是云惠师父捡来的。”
说完她还冲齐暄笑了笑,不是那种勉强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就好像她一点都不在乎她之前的家,还有她的身世一样。
对现在的温妍来说,苍山寺就是她唯一的家,云惠师父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齐暄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之前说要取鳞片,温妍会表现得那么忧心了,甚至有些忧心过了头,原来这云惠师父与她之间,不止有师徒情分,还有养育之恩啊。
知道自己问错了话,齐暄连忙打圆场:“对不起啊,是我多嘴了,问了不该问的。”
和他想的不一样,温妍没有不理他,反而还宽慰他:“没事,我都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为了摆脱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齐暄拉开了话题,似安慰又似自嘲:“不过这样说来,苍山寺还真是你家,你家可比我家热闹多了。”
“我家常年就只有我和妹妹,加上刘叔一共三个人,父亲母亲很早之前在一次工作中没了音讯,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幸好有刘叔在,我和妹妹才能平安地长大。”
温妍疑惑:“刘叔?”
“嗯,就是之前跟我打电话的那个。”
齐暄慢慢向她解释,也慢慢开始回忆关于刘叔的一切。
“刘叔算是我家里的老人了,在我还没出生之前,他就已经来我们家了。”
“听别人说,刘叔之所以来我们家,好像是因为闹饥荒的时候,我父母给了他一小袋米救了他的命。后面他来报恩,做了家里的管家,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听完齐暄的话,温妍不禁感概:“比起管家,刘叔对你们兄妹来说,其实更像是亲人吧,就像云惠师父和我一样。”
“嗯。”
火车在漆黑的夜里极速行驶着,就像一束亮光照进了黑夜,车厢里亮着的每盏灯逐一熄灭,火车上载着的每个人都在想念。
***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齐暄睁眼就看见了挂在斜上方床栏处的那个香囊,淡淡的香味充盈着整个包厢,应该是温妍昨晚挂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