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靠近徐太太的庭院居室,南有音愈发的紧张起来,她扯了扯徐寂宁的衣袖:“过会儿如果我不小心搞砸了,你能帮帮我吗?”
“好。”徐寂宁应下了。
然而出乎南有音意料之外的是徐太太似乎格外喜欢她,为此对她格外的宽容随和。
一踏进徐太太房里,铺面而来的热气瞬间驱散了南有音周身的寒意,她只稍稍抬眼打量了屋内一下,瞬间眼花缭乱。
珊瑚玛瑙满屋点缀,眼前众人无一不身姿雍容,华丽的金丝银线服饰使得他们身上仿佛镀着一层光,隔绝凡尘。
她们穿着南有音虽然不认识但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各种异常精致的玲珑珠宝,周遭富丽堂皇的一切迅速而猛烈地冲击着南有音,虽然她知道京城的达官显们挥金如土,但她从未实质性的感受何为金玉满堂,当这些的东西骤然出现在她眼前,令她顿时头晕目眩起来,直到身旁的徐寂宁悄悄捅了她一下,她才回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各种礼仪形式,给坐在最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的徐夫人敬茶,一套仪式被她做得漏洞百出,连在一边的徐寂宁也看得皱眉,忧心她会在成婚第一天就因不通礼仪被罚去跪祠堂。
南有音无比沮丧,她怀疑如果她没有这么紧张,她端茶倒水的动作应该足够优雅体面的,她在家练了好多次,本不至于茶水倒在杯外,茶壶嘴又和茶碗碰得叮当作响的。
在紧张不安中,南有音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她下意识想要往衣服上抹一把,但考虑是在徐太太面前,生生忍住了。徐太太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喝了她敬的茶,接着非常亲切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像是自家母亲一样亲昵地呼唤她:“有音。”
这个温和的语气令南有音倍感亲近,她松了一口气,改口对婆母称呼道:“妈。”
徐太太和徐寂宁的长相非常相似,细长的单眼皮眼睛,精致的鼻翼与薄唇。听到南有音对她的称呼时,徐太太温和含蓄地笑了,眉眼间的温柔与怜惜冲淡了她身上徐家主母的威严,也冲散了南有音的不安。
徐寂宁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如此钟意南有音。
他的母亲出身世家,早已将世家女人端庄与优雅腌进骨子里了,往日是看不得一丝粗俗举止,为此他这个小儿子就迫进祠堂反思了数次,今日南有音大大咧咧的表现属实是让他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可母亲偏偏对她异常的宽容。
“有音,你是个好姑娘,愿意嫁到徐家来。”徐太太握着南有音的手叹道。
她的叹息太过沉重,以至于显得好像嫁到徐家不是什么好事,好像对不起南有音一样。
徐寂宁皱起了眉头,往日他的母亲是最讲究门当户对的了,而他和南有音,一个是尚书之子,一个是品阶不高的小官之女,任谁都说是南氏高攀了徐家,他不明白母亲言辞间流露的掺杂着愧疚的感激从何而来。
徐太太将一只水光盈盈的玉镯子套进南有音的手腕,又怜爱地抚摸着她的手指说道:“日后徐家的未来就指望你和寂宁了。”
然后她又把小儿子徐寂宁叫到跟前,像长辈常做的那样,拉起小儿子的手与南有音的手重叠在一起,然后嘱托道:“寂宁,你要好好待有音。”
徐太太的话语罕见的带着恳切语气,更令徐寂宁感到匪夷所思,他发愣地看看母亲,而后又奇怪的看向身边,南有音也正悄悄看着他,并且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她的手还在他的手底不老实的扭动了一下,传递来些许微妙的触感。
一直到离开母亲的院子,萦绕在徐寂宁心中的惊讶与茫然仍然迟迟没有消散。
“为何母亲会这样?”他问与自己并排行走的南有音。
“什么样?”南有音感到很是轻松,仿佛翻过了一座巨大的山头,“我原先听说太太很是严厉,今日一见,才知道太太是这样好相处的人呢。”
南有音轻快地继续往前走,若不是考虑到要稍微维持一下端庄模样,她简直想要一蹦一跳地走路道:“现在看来,外边的风言风语果然不可信。”
徐寂宁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唔,大概是太太宁要规矩不要性命之类的荒唐话吧……”
徐寂宁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心里隐约有点赞成这个夸张的说法。正因如此,他才会无比困惑,为何他的这位严苛的母亲偏偏会对南有音格外的宽容。
他再度询问:“为什么母亲会这么喜欢你呢?”
南有音当即答道:“我难道不讨人喜欢吗?”
眼前笑靥如花的面孔并没有打消徐寂宁的困惑,那句“宁要规矩不要性命”仍然在他心间转圈,不着声息的刺痛了他,令他有些恍惚,使他骤然想起他人,一个有些“宁无性命不要规矩”的人,这让他晃神好久,一直到南有音催促他快点走。
“宁哥哥,你走快一点呀,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