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音被这种阴沉的氛围吓住了,她颤抖地叫了一声:“太太,您找我?”
她为她的迟到惶恐不安。
“有音,”回答她的不是徐太太而是徐老爷,他说道,“刚刚宫里传来了皇帝的密信。”
南有音没有说话,等着徐老爷继续说下去,她感到几丝不同寻常,按理说宫里还有朝廷的事都与她无关才对。
徐老爷说:“皇帝的密信说派寂宁秘密前往末山。”
“末山”是一个南有音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她非常地茫然,在想末山是哪座山。
但末山不是山,徐老爷说道:“末山是岭南路眉州府下辖的一个县,处于边境。”
南有音仍然一脸的茫然。
徐老爷继续说道:“末山县在岭南永安王的领地之内。”
南有音终于隐约琢磨出什么味儿来了,皇帝要把徐寂宁也派去岭南。
她问道:“可是薛大人不是刚去岭南吗?”
徐老爷面带忧虑地说道:“这也是我们在意的地方,默安觉得皇帝的意思大概是寂宁跟薛大人一明一暗,如此方便行事,但……”
徐老爷长叹一声:“当今圣上谨细慎重,他心中所想我等是猜不透的,我听说薛停离京前皇帝曾与他彻夜长谈,但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是无从知晓。今日我叫你们来,便是说寂宁去末山的事。”
“老爷,”一直沉默着的徐太太终于发话了,她的声音无比嘶哑,“这件事难道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吗?寂宁他……”
徐老爷看起来也很无奈,原本就不再挺直的腰背更佝偻了,他望着妻子的眼睛,脸上带着同样痛苦的神色:“径幽,我没有办法了,皇上的旨意已经到了,你我都知道皇上的旨意不容违抗。”
徐太太恳求道:“老爷!您再想想办法,你跟我都清楚,寂宁他去不了那种地方!”
徐老爷沉默地摇摇头,不再去看妻子。
南有音头一次见到徐太太这样放低姿态,毫无威仪,满眼只剩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怜惜,徐寂宁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他一贯害怕端坐高堂的母亲睥睨的目光,但他仍不忍见到母亲从高台上走下这般跌入尘埃。
他对父母说道:“这没什么可发愁的,既然是朝廷的意思,我自然会去。”
他的眼睛里闪着天真而热忱的光芒,继续说道:“更何况朝廷要我做的事,总归会有利百姓呀。”
徐老爷闻言不置可否,徐缄平神情透出一种苦味儿,徐默安挪开了视线,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他们三个都没说什么,但又都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赞成。
众人都离开后,徐太太唯独留下了南有音。
“有音,”徐太太拉着她的手,声音很轻,还发颤,“我想问一下你……”
她的脸在傍晚的夕阳中明暗分别明显,以至于脸上的细纹也清晰可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还未说完就断了,好像有什么抽走了她的力气一般。
“太太?”南有音感到她摩挲自己的那只手上满是冷汗。
徐夫人有些哽咽:“有音,你一定知道寂宁从小生在京城,只见过富贵迷人眼,从来没有去过乡下,没有去过任何贫苦的地方——”
南有音不是很舒服地想起来了徐寂宁那些高高在上且想当然的想法。
“——若是去寻常州县也就罢了,可皇上要他去末山,边地向来最是穷苦,”徐太太握住了南有音的手,细长秀气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她注视着南有音,轻声说道,“有音,我知道你年幼时经历过穷苦日子,知道没有车马仆从该怎么活,我想问一下你……问一下你能不能……”
她垂下眼帘,声音也越来越小,仿佛啜嗫着不敢开口。
“我知道的,太太,”南有音不忍看到太太这样无能为力,她想到她自己,她和太太一样,都是困在深宅对此无能为力的女人,她也不忍看到一个母亲说不出心中的恳求,于是她说道,“您放心,我会陪寂宁一起去末山,照顾好他,再带他一起回来。”
徐太太颓然在夕阳之中,沙哑道:“有音,你是个好姑娘,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南有音伸出臂膀,用温暖的拥抱去安慰这个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女人,轻声道:“您对我一直很好,我都知道的。”
终于,在农历三月末,在天气日渐炎热的时节里,南有音与徐寂宁乘上马车,一路南下,前往神秘而又燠热的西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