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睫,缓慢思索着她日后要怎么同徐寂宁相处,她不再喜欢他了,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和他已经被捆绑成夫妻,没有人会容许他们反悔。
想到这儿,她更难过了,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了,她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转念又想起了徐缄平和宋知落了,他们并不相爱,但关系不至于太差。
花灯节过后她每每见到大哥与大嫂相处总会倍感两人生疏,反倒有时大哥邀薛驰光到院里做客,她看着笑靥如花的大嫂和关怀有加的薛驰光,会惶恐地觉得他们更像一对夫妻。
徐寂宁说她和他“或许算是夫妻”,她搞不懂,曾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嫂她和大哥还算是夫妻吗,大嫂想了一会儿,秀气的面庞上流露出不安和纠结的神色,她说不出口她和徐缄平是夫妻,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勉强算是朋友”,请求南有音不要再问她了。
月亮的光芒从南有音的脸颊挪到了墙面,过了很久,徐寂宁听到南有音开口说话了。
“朋友,”南有音好像有些不确定,“徐寂宁,我和你算是朋友了吧?”
南有音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听着比平日要疲倦沉闷很多。
徐寂宁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嗯,我们应该是朋友。”
“那好吧,我们是朋友,”南有音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虽然大家眼里我们算是夫妻。”
徐寂宁答应道:“好。”
“大哥和大嫂就是这样,看起来是夫妻,实际上算朋友吧,”南有音好像又有些消极,她忍不住问道,“那如果我和大嫂一样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放我走吗?”
徐寂宁感到他的心陡然被提起来了,他结结巴巴说:“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南有音很失望,“这些事都是太太做主。”
徐寂宁怔了片刻,还是说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去跟太太说。”
南有音垂着眼帘,轻声说道:“没关系,我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两人又是很久没有说话,像是在适应彼此之间朋友的新身份,期间只剩南有音小声抽鼻子的声音。
在沉默蔓延很久后,南有音突然轻声问:“徐寂宁,你睡了吗?”
“没有。”千头万绪一股脑塞在徐寂宁的心口,让他无法入睡。
南有音问道:“你刚刚说明天和我去看话本子,还算数吗?”
“算数,怎么会不算数呢。”
“那我要买很多话本子,不然路上只读你那些地方志真的很无聊。”
“好呀,你想买多少买多少,”徐寂宁说得很认真,“只要别再掉眼泪就好啦。”
刹那间好像有什么狠狠砸在南有音的心上,她忽然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徐寂宁,然后徐寂宁勉强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没人愿意跟她玩,是徐寂宁主动牵起她又黑又脏的手,那时她不会说官话,徐寂宁耐心地听她说他听不懂的方言,那时她被嘲笑是乡下丫头气愤到哭,徐寂宁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告别时徐寂宁冲着她微笑,同此时一个模样。
南有音痴痴望着徐寂宁,他细长秀气的眼睛,精致的鼻翼,两扇薄唇,甚至微笑时眉眼与双唇的弧度都与她记忆丝毫不差。
她摇了摇头,甩开又浮现在她的脑海的幻影,她知道无论如何相似,现在的徐寂宁早就不是那时的徐寂宁了。
她重复道:“徐寂宁,我们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尾音发颤,颤抖地厉害。
徐寂宁不知道南有音为什么又哭了,那些泪珠好像落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也泛起一层又一层惆怅的涟漪。
他终究不忍她哭,咬了咬嘴唇,故意说道:“有音,别伤心了,如果作为朋友,那我要跟你说徐寂宁压根不值得你喜欢,你这一辈子很长,除了徐寂宁还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你最好抓紧忘了他那个混球。”
南有音的哭泣出现了小小的中断,好像是被呛到了,更好像是被他逗笑了。
南有音不得不承认徐寂宁说得很对,她忽然意识到她的一生不止徐寂宁,她还要学会骑马,然后周游四方呢,她顿时感觉轻快了不少,现在她和徐寂宁一路往南,姑且也算是南下游览吧。
片刻后,南有音轻声问道:“徐混球,如果是朋友,你会喜欢我这样的朋友吗?”
徐寂宁听她开始开玩笑了,小小松了一口气,在极度疲倦地状态下几乎脱口而出道:“当然喜欢。”
然后他脸红了,幸庆在黑夜中南有音看不分明。
“啊……我就知道我很讨人喜欢。”南有音因哭泣而沙哑的声音好像带上了那么一点得意,“你看,我们才变成朋友不一会儿,你就变得喜欢我了。”
“不过我还不太确定,我会不会喜欢你这个朋友。”南有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