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南有音眼神很是警惕,她认为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对她不怀好意。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很困惑,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但少年只是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拉她起来。
她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伸出手,在五根紫红色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少年的手时停下了,少年的手细腻白皙,她有点不敢碰。
但少年毫不嫌弃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恶作剧,但少年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站了起来,对她温和道:“雪地里太凉了。”
少年的手心很温暖,这一点温度是南有音今天唯一感受到的善意。
“谢谢!”南有音真诚地笑了,眼睛弯弯的。
少年也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他的五官非常清秀,像是昨夜新雪一样干净。他一笑,两只细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一样宝石一样,看起来亮晶晶的。
这时孩子里有人说话了:“徐寂宁,这就是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不会说官话,也不认字,可好笑啦!”
南有音又有些生气了,她也担心这个新来的名字叫什么徐寂宁的少年知道了她的出身,是不是也要跟那些孩子一样嘲笑她,毕竟他身上也穿着绫罗绸缎,甚至看起来比其他人身上的更精致考究。
但徐寂宁却说道:“我听说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他们姐弟两个才举办的。”
少年的话让南有音顿时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于是她开口对众人说:“你们来是为了欢迎我和弟弟,为什么光在这里排挤我?”
人群里的一个孩子笑出了声:“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见乡巴佬。”
他对旁边的人说道:“之前我见到她弟弟了,好矮一个小男孩,我向他问路,他的口音比他姐还要重,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孩子模仿了几句南玉振的口音,惹得大家一阵嬉笑。
南有音很生气,原来南玉振早被嘲笑了一番,难怪刚才她想拉着南玉振跟大伙儿熟悉熟悉,南玉振说什么也不让,自己一溜烟跑了
。
那个孩子还在不断模仿南玉振的口音,越来越夸张,众人也笑得越来越厉害,前扑后倒的。
南有音气极了,脸颊涌出了一团红色,她很想揍人,右手握成拳头举了起来,却思虑到南夫人教导她要当文静的淑女,她不想让温柔的夫人失望,于是又放下了去。
但她的举动已经被众人收到眼底了,有人叫道:“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粗野。”
又有人说:“徐寂宁,别呆在她身边,小心她会咬人,她身上一股子下人的柴火味儿,你来跟我玩儿,我大哥前天刚给我买了新弹弓。”
一个人起头,人群里纷纷传出了邀请徐寂宁玩的声音。
南有音发现那帮嘲笑自己的人好像都想接近徐寂宁,这让她觉得更加愤怒了,他们嘲笑她,却讨好徐寂宁,凭什么她就低人一等。
她火冒三丈,问徐寂宁:“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笑声,又是笑她浓重的口音。
但徐寂宁没有笑,反而一脸的茫然:“呃,你说什么?”
他的眼底一片澄澈,南有音确信他没有恶意,又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徐寂宁茫然沉默。
南有音将徐寂宁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徐寂宁离开人群,离开时冲着那几个笑话她最厉害的人冷哼一声,似乎在表达你们不跟我玩可真是亏大了。
南有音叽叽喳喳同徐寂宁说话,但徐寂宁始终一脸茫然,终于,南有音意识到他沉默的原因了——他压根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一时倍感怏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听不懂南有音的口音,但叹气还是能听懂,徐寂宁问道:“你怎么啦?”
南有音放慢了语速:“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些什么?”
徐寂宁竭力分辨,叫她又重复慢慢说了几遍,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有点窘迫道:“其实你说慢一点我也能听懂。”
南有音眨眨眼,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她今天遇到了同龄人里,徐寂宁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她的。
她与徐寂宁交换了姓名,但徐寂宁似乎始终没从她的口音中分辨出听懂她究竟叫什么,她正发愁,忽然迎面碰上了南夫人。
她立刻拉着徐寂宁跑过去,告诉南夫人自己刚刚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南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偷偷从夫人们的茶话会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南有音与南玉振,她担心他们两个融入不了京城孩子,会受欺负。
她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挪到旁边的少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次宴会男人围着徐朗,女人围着徐夫人,小孩自然就是围着徐家的孩子,她一时没想到徐家小少爷会出现在南有音身边。
“妈妈,只有他不笑话我,愿意跟我玩!”南有音很开心道,“你用官话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说得话他听不太懂。”
南夫人答应了,对徐寂宁笑道:“她的名字呀,南有音,她有个小名读音是‘息生’,但不晓得那两个字,老爷说大音希声,就给她取名有音。”
“南有音。”徐寂宁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从他的唇齿依次划过,彼时的他并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拥有这个名字的姑娘会成为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徐利盈。”南有音也说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只是听那群同龄人说话时听到过这个愿意跟她玩的伙伴的名字,听得也不真切,便也喊得含糊,走音成了“徐利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