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太太了。”松梯轻声道。
“我去求太太!”南有音立刻道。
话音刚落,她就往屋外冲,却被松梯拉住了。
“我已经答应了。”松梯摇摇头,“早就会有这样一天的,今年开年,太太就提到过我的年纪,还有——”
屋外闪过一道闪电,映衬出她眼中泪水盈盈,在轰鸣雷声中,她用一种无比柔和的声音提到了南玉振:“那天小甲生日,玉振同我说话,太太恰好撞见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了弟弟,南有音愈发坚决:“我去求太太!”
她甩开松梯的手,随手拿起刚刚收在檐下的伞,冲进了阴晦的雨幕之中。
松梯望着她的身影消失雨中,眼眶又蓄满泪珠,她侍奉徐夫人多年,比谁都知道,没有什么会使太太收回成命。
南有音冒雨闯入院中倒没怎么让徐太太吃惊,她似乎早就料到南有音会来,甚至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帕子,把南有音叫到跟前,亲自擦去她发梢的雨水。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徐太太淡然道,“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南有音急切道:“可是只要您能改口,也就有余地了!”
“松梯脾气好,模样也好,过去跟着静祺,也略懂诗书,只是出身低微,我给了她两个选择,”徐太太说道,“可以跟着寂宁,抬她做姨娘,不然只能嫁给府里的小厮,她不愿与你共事一夫,那也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她看南有音还想说什么,便又说道:“你放心罢,松梯在我身边呆过,我自不会随便找个小厮配她。云阶,你知道,跟在老爷身边,知书达理,模样人品都不差。”
南有音也顾不得别得,便也直说了:“太太,您也看出来了,我弟弟和松梯——”
徐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他们二人绝无可能。”
南有音知道原因,但仍忍不住恳求:“倘若您同意,我父母也能答应,他们之间就会有那么一点可能的!”
徐夫人面露愠色,她那副威严的模样几乎叫南有音有些退缩,说出的无非为情爱所困,视礼法为非物,岂不叫世人耻笑。
南有音仰起脸质问:“可是太太,究竟是人的情谊更重,还是那些虚的礼法更重?松梯分明不愿意,求求您为了她考虑一下吧,她不只是府里的丫鬟,她也是一个人,是……你我的朋友。”
徐夫人似乎动气了,今日南有音胆子太大了,竟为了一个丫鬟,顶撞起她来。
她细长的眼睛盯着南有音,在看到南有音面上流露出些许畏惧,却不退缩,仍恳求着她。她骤然想起三女儿徐静祺了,徐静祺也这样同她争执人情与礼法,只是徐静祺更烈更锐,南有音柔钝些许。
她不懂她们对于某些方面的执着,却依然心软了一下,但她不会改变:“松梯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做寂宁的妾室,要么便是嫁给府中的小厮。”
南有音离开徐夫人的院子时仍然难以死心,她撑着伞去大嫂院里,想看看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吗,宋知落正堂前读棋谱,见她冒着大雨到来,有些惊讶。
南有音说她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使得松梯不必身不由己。
正堂煮着茶,茶壶上缭绕的薄薄雾气使得雨天更为氲散,宋知落秀气的面庞露出一丝苦笑,她指了指南有音,又指了指自己,叹息道:“谁不是如此呢?”
“身不由己……”她轻轻叹息,同雨声一样,飘摇潮湿。
离开大嫂的院落,路过院前的池塘里,枯叶残荷,冷风凄雨,萧索荒凉。
南有音撑着伞,又去了二哥的院子。大哥徐缄平也在,两人在讨论朝政,脸色都有些凝重,也没想到南有音的来访。
南有音说明来意,两人摇头,同样无可奈何,临走时,徐默安又叫住南有音,将他与徐缄平讨论的朝廷形式也告诉了南有音,告诉她倒也不是要她参与朝政,只是徐寂宁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奏请岭南改制,屡屡触犯天颜而身处朝堂漩涡的中心。
“他会怎么样吗?”南有音焦急问道。
徐寂宁也对南有音说起过朝中局势,但不知是迟钝于错综复杂的关系斡旋,亦或是自有一番坚持,他所说的局势远不如徐缄平与徐默安口中的严峻,直到听了大哥二哥所说,南有音才感到难以言喻的惶恐。
“父亲大概在用人脉周旋了,”徐缄平亦是忧心忡忡,“有音,你替我和父亲劝劝他吧,天威难测,过刚易损,总要折膝低头。”
南有音看向二哥,徐默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叹:“寂宁心里自有一把尺子。”
徐缄平憾然:“但总不能就看着他往深渊里走,总要阻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