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平稳,没有一丝波动起伏。
时羡知道他这是道歉的意思,她抿嘴笑,挑着眉毛说:“那你求我。”
“求你什么?”
“求我跟你聊天。”
闻宴那边非常安静,没有过年该有的喧嚣热闹,除了他的沉稳呼吸声,时羡听不到一丝杂音,
他不紧不慢道:“可以,但我求完之后,你的作业要靠自己完成了。”
精准捏住时羡的命门,她连忙说道:“不用求我不用求我,你既然想跟我聊天,那我这个同桌肯定无条件答应。”
闻宴无声地勾唇笑。
明明当初是她主动打来电话,说要跟他聊天的,结果还不到五分钟,就变成他是想要聊天的那人。
不过她也没说错。
他确实,非常且迫切地想要和她说话。
时羡有一搭没一搭与闻宴扯着话题,她是话唠,嘴巴一旦张开就合不上,而闻宴寡言少语,又怕说错话,只是耐心地等她说完再给出几句中肯的回应。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运转,直到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时羡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
她突然转换话题,语速飞快地问:“闻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安静30秒、一分钟、三分钟……
砰,砰砰,砰砰砰——
时羡屏住呼吸,心在左胸腔里震个不停。
“……时羡。”
终于,闻宴低低唤她一声,似是喉间被异物卡住一样,少年的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干涩微哑,说话之间吐息不稳:“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对于她问的那个问题,闻宴的回复不是肯定或否定,时羡眼神黯淡,心间又酸又涩,无意识地轻应几声后,匆匆挂断电话。
完蛋了。
以后她和闻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时羡手机丢在一旁,身体大咧咧地仰躺在床上,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这样肯定地想。
十一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闻宴打过来的,他气息不稳地说:“时羡,要不要出来看雪?”
时羡腾地起身,脚步飞快地下楼。
她妈在和亲戚唠嗑,看见她要出门,随口问了一句:“你干嘛去?”
“出去堆雪人。”
“你这孩子,真是闲得没事干……”
门前空地宽敞,立着两盏老旧的路灯。
穿着黑色棉服的闻宴就站在那,捧着一束颜色艳丽的红玫瑰,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小礼袋。
在这一瞬间,时羡心跳失了正常频率。
她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和他对视。
空中飘着簌簌雪花。
少年身形清越,眉眼英隽,站在暖黄昏沉的灯影中,唇角小弧度地弯起。
他轻轻唤道:“时羡。”
时羡抿唇应声:“嗯?”
“砰——”
附近有人在放烟花,金色的花簇点亮漆黑夜幕。
时羡在这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听见闻宴这样问她:“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的背后。
是盛大灿烂的烟花。
时羡呼吸滞了一瞬。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闻宴走近,微微低头凝视她,耐心等待她回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在除夕夜,在下雪天。
她被自己喜欢了很久的暗恋对象,给告白了。
所以,她的喜欢并不是单向的。
闻宴也在默默地喜欢着她,是吗?
沉默片刻,时羡鼓足勇气开口:“你在跟我表白吗?”
闻宴轻笑:“还不明显吗?”
“我没看出来呢。”
时羡矜持摇头,语气略显平淡:“你那些追求者跟你表白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吗?一点都感受不到爱意。”
“我的追求者吗?”闻宴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他挑挑眉,故意学她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我上一个追求者,跟我表白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呢,就在一小时前。”
时羡:“……”
他上一个追求者不就是她嘛!
扭扭捏捏许久,她就是想让闻宴主动说出表达情感的那四个字。
时羡是个只对自己双标的人。
自己表白的时候因为害羞可以含蓄一点,但是不允许别人跟她表白的时候,连最基本的“我喜欢你”都不说。
她耷拉着眼,嘴唇不自觉地一瘪,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闻宴弯颈凑近,往她不断扇动的眼睫上轻吹口气。
“你看着我,时羡。”
等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闻宴神情认真且郑重严肃地说:“时同学,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让我当你的男朋友?以后你没写完的作业我全包了,你不会写的数学题我教你,你喜欢吃的甜品蛋糕我排队给你买……”
时羡笑出声来:“这些事情你当同桌的时候,不就一直都在为我做吗。”
闻宴一愣,随后沉默。
他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想了半天后,才喉结轻滚,嗓音微哑地说:“因为那时候,就已经在喜欢着你。”
却自卑又懦弱。
像个胆小鬼一样,只敢不易察觉地偷偷喜欢。
明明生活在泥泞之中的他,不配也不应该去喜欢别人。但是,惊觉到自己已经喜欢上时羡的时候,名为“心动”的情感,早已不受控制且不能压抑地充盈于他心间。
时羡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显露。
她脚尖不断蹭着水泥地,故作无奈地说:“好吧,那我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明明她先告的白,明明她也喜欢闻宴,最后却变成了被追求的那个人。
她在闻宴面前,一向都这样。
“谢谢你。”闻宴把玫瑰花束递给时羡,最后凝视她双眼,轻声这样说。
——谢什么呢?
——谢你,能够让我光明正大地,继续喜欢你。
那天,零点的时候。
夜空中又绽放了一波烟火,闻宴勾着时羡的小指,缓慢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礼物。”
他又把小礼袋递给她,然后轻轻挑眉,拖腔带调:“不跟你未来的男朋友,也说声新年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