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宴也不急,双手环胸,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似是被她逗笑了,他挑着眉,眼中含笑,语调悠悠然地拖长。
“时羡,你是在跟我耍小孩儿脾气吗。”
时羡自顾自地走着:“陌生人,不要跟我说话。”
闻宴:“……行,那我这个陌生人就不送你回家了。”
他转身,佯装一副要离开的样子,没走几步又回头一看——
时羡蹲在一棵大树下,手指在粗壮的树干上画着圈圈。
闻宴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草坪里亮着几盏很小的照明灯,光线不太充足,但足够把时羡的面容拍得清清楚楚。
他问:“你在做什么?”
时羡回得理直气壮:“画圈圈诅咒你呢。”
“……诅咒谁?”
“诅咒闻宴。”
闻宴勾唇:“谁?”
时羡不满他跟个聋子一样,加重语气回答:“闻宴!”
他轻笑:“我在这儿呢,醉鬼。”
“诅咒完了就走吧。”收起手机,闻宴拉她起来,“给你点了粥,待会一边睡觉一边喝,还生不生我气?”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生了。”
闻宴知道时羡住哪一栋楼,以及哪一户。
但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任由时羡扯着他的一根手指,带他脚步缓慢地走着,时不时说几句话,就像在悠闲散步一样。
他们亲密得和情侣无差别。
但闻宴知道,这是他偷来的,一点点美好光景。
明天过后,这一切都会如泡沫般消失,不会再重现。
电梯还没修好。
但时羡也没走楼梯,她是被闻宴背上楼的。
因为闻宴觉得让醉酒的时羡爬十一楼,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爬到差不多五楼,就会气喘吁吁地在楼梯间睡过去。
闻宴一边背她,一边心里想着,她那个男朋友有背过她吗?
想完后又想,他明明那么不称职,时羡为什么还不甩掉他。
……就这么爱他吗?
爱到不在乎他的不称职、不关心和不在意。
十一楼到了,闻宴把时羡放下来,知道她笨,干脆自己从她包里快速地把钥匙掏出来。
他站在敞开的门口,问:“让不让我进去?”
还没等时羡回答,已经自顾自地迈步跨进去了。
不动声色地打量房内,他说:“背你累到了,我进去喝杯水。”
时羡压根不关心他在说什么。
她径直朝客厅走去,然后身体笔直地在沙发上躺下,整张脸埋在柔软的抱枕里。
闻宴没喝水,坐在她左边的小沙发上,眼神毫不顾忌地四处扫荡。
越扫到后面,胸腔越沉闷。
茶几上整齐堆放着好几盒自热饭,好几包泡面,半敞开的抽屉里有个小医药箱,大多都是治胃病的药,还有零零散散一些缓解头疼或失眠的。
她高中只是偶尔胃痛,现在却有了胃病。
这八年来,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那个男人也没有把她照顾好。
既然这么没用,这么废物,还留在她身边干什么?
这时,时羡电话响起,闻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备注是“时序”,看起来是个男人的名字,想必就是她那个废物男朋友了。
铃声吵得时羡眉头紧拧,她抬头,却发现手机被闻宴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她说:“你接电话呀!”
闻宴垂眸看她,淡扯着唇。
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一下:“你要我这个前男友,接你现男友的电话?”
什么前男友、现男友,时羡脑子没转过弯来。
她只知道闻宴任由这铃声不停地响,要将她吵得瞌睡虫都跑光了。坐起来,去拿他手里的手机,却被他不费力地一避。
闻宴是有点卑劣因子在骨子里的。
不敢对着清醒的时羡使坏,却敢将这股子“恶意”实施在醉酒后的她身上。
他不乐意时羡接这通电话,却又任由铃声这么响着。
他是想接通的,还想出声跟这个男人说句话,让他心里萌生猜疑,最终让他们感情逐渐变质。
但这样,不仅对时羡不好。
还会让她对他更加冷漠、抵触、厌恶。
时羡气急,站起来准备走近点,却一只脚绊到茶几腿。始料不及地,她上半身直挺挺地朝闻宴扑过去。
猝不及防地,闻宴被她压倒在小沙发上。
下一个瞬间。
两人嘴唇相触。
闻宴身体一僵,连呼吸都滞了半刻。
铃声已经停歇,但他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他按住要起来的时羡,缓慢地撩起薄软的眼皮,黑沉沉的眼神一瞬不瞬,凝在她略显茫然的脸上。
而后,一字一句道:“你亲了我。”
“要对我负责。”
时羡愣愣地点头。
几秒后,又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楚地响起:“那甩了他。”
时羡不知道闻宴口中的“他”是谁,她也觉得闻宴好奇怪,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听得她脑袋都要爆炸了,她下意识地晃了一下头。
“怎么。”
闻宴扯一下唇,模样冷隽:“你是要瞒着你男朋友,跟我偷、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