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跃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主公,属下有要事禀告。”
他不耐烦:“你说就是。”
周跃的声音稍显犹豫,姜珮闻弦而知雅意:“既然是夫君外面的事情,我还是少听为好,让青萝九畹她们进来服侍我就好。”
行进途中买冰困难,也不易储存,只能靠婢女打扇乘凉,她也想过得舒适些。
青萝却只携了青棠入内,她像是和谁吵了一回嘴似的,喜怒都在脸上挂着。
“这是怎么了,”姜珮笑着问,“才要离开都城就惹乱子?”
那夜之后她的婢女吓到不少,有几个留在沈府打理她存放在都城的东西。
可沈之衍并非随意打骂虐杀下人的主子,何况珞珈本就不驯,只需过上一两天,人们就渐渐忘了当时的可怖,如平常一样度日,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认为是她活该。
“娘子您猜,奴婢方才瞧见谁了?”
她满面怒色,姜珮摇头,笑道:“好姑娘,我是猜不出的,你告诉我就成。”
“就是那个与……的卫兰蓁!”
青萝还记得娘子第一次瞧见二人同游的气恼,啐道:“奴婢不认得她,还是九畹她们指给我看,我才晓得是哪个,好不要脸,您与大公子都成婚了,她还来纠缠。”
姜珮面色一变,让青棠推窗透气,用猫儿扑蝶的团扇半遮面容,去窥车外美人。
前世她就听过许多有关卫氏的传闻。
卫氏出身平民,父母不详,后入奴籍,她与唐夫人的身世有些相似,性格倒不相同,极为主动大胆,侍奉官府宴席时主动向县令写血书明志。
时任县令的沈之衍被她的美貌与才学所惊艳,替她赎身脱籍,后来他重返京师任官,也将卫氏女一并带回长安。
可今日一见,姜珮以为沈之衍做了皇帝之后竟没有割了这些人的舌头,也称得上是宽厚了。
那位纤弱的女郎生了一张喜庆的团团脸,可哪怕薄施脂粉,精心挑选过衣裳首饰,为她增添三分艳光,也遮掩不掉那分憔悴愁苦。
她在沈之衍的马车外踟蹰徘徊,有些焦灼不安。
虽说不上什么绝色美人,可也绝非丑女,只是在才子佳人如过江之鲫的京师,更像是在人群中难以引人注目的小家碧玉。
姜珮抚了抚自己的面颊,若卫氏女是个绝色美人,她反而不觉得怎样,可偏偏这女郎容貌仅在清秀:“她双亲在世时一定极疼爱她,寻常人家的女儿连字也不认得几个,怎会养出才学过人的女子。”
依照她对那位沈之衍的了解,重才能而轻容色不算稀罕事,可惜如今在马车里的恐怕不是她爱慕的男子,白辜负她一片心。
青萝因她的话一惊,不赞成道:“人家都上门勾人来了,娘子怎的还这般菩萨心肠,纵使沈家不许纳妾,可大公子要养个外室也是极容易的事情,引狼入室的事情可做不得!”
姜珮在后宫时没少恃宠而骄,讥讽打压旁的妃子,可现下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事情,心稍微软了一些,拿团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要是狼我就是虎了,谁吃得了谁还不一定呢!”
沈之衍果然没有见卫兰蓁,她往唐氏处走去,却见沈家新妇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冷面婢女。
青萝及至她面前才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道:“我家娘子请卫娘子上车吃些点心。”
卫兰蓁虽早早知晓姜珮这个名字,可还从未见过沈之衍的新夫人。
不过这并不难猜,只要看姜珮的侍婢视她如仇雠,也知道她主子什么态度。
她苦笑一声,然而身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行至姜珮车马前,旧日熟识的九畹替她打帘,示意她不必担心。
帘幕半启,露出一张芙蓉面来,光影投在其上,愈发衬得她玉容皎皎,眉目如画,原来她就是沈之衍的新妇。
那个美人倒是和气得多,气色不错,看不出婚后受过磋磨的模样。
但是她的手边正放着一本《双夫记》。
卫兰蓁的心跳骤然而停,那是她匿名而做的话本。
果然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