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不死,死的只会是我们,”姜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声厉色道,“这些贼匪手中有的武器我们只多不少,连死都不怕,还怕杀别人吗!”
她抬手射出两针,可怜上天眷顾,竟射中了远处两名歹人,极大鼓舞了侍女的信心,她们之中大多数都对武功一窍不通,抵御的手段也颇为笨拙,然而还是砍得刀剑卷刃,合力斩杀了十余名歹人。
然而江边战况的激烈引来了更多的敌人,姜珮手忙脚乱,心底渐渐生出绝望,对会洇水的青棠喝道:“还不跳江去报信!”
青棠犹豫片刻,她抛不下娘子,又没有把握背负姜珮一道渡江,咬牙道:“奴婢不走,娘子,大公子总会来的!”
姜珮几乎要被气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时节谁还顾得上谁,沈之衍纵有三头六臂,敌众我寡,也不见得能冲出重围。
不过上天今日似乎有意与她玩笑,就在一名壮硕贼匪狞笑着去拽玄珠时,忽而面色一僵,径直扑倒在玄珠身上。
他的背后插着一支羽箭,日光照耀,隐约可见一个“沈”字。
玄珠吓得昏死过去,然而靠她最近的青萝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搬动那具尸身,惊喜喊道:“娘子,是大公子来了!”
姜珮从没听她这么情真意切地喊过沈之衍,但自己也是一样,她携剩余的侍女且战且退,方便杀人的银针几乎都要用尽了,只剩最后两根留给自己。
“沈之衍!”
那变了调的声音难听极了,可在乱军之中沈之衍几乎立刻确定了她的所在,甲士训练有素,如砍瓜切菜一般,又斩获数十首级。
像是做梦一样,他策马狂奔,不过转瞬就停在了她的眼前。
银色的软甲已成红褐,过多的杀戮染红了他的眼睛,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识过的姿态,英姿勃发,却可怖得令人安心。
他翻身下马,深吸了一口气,见她满身血污,如地狱里的艳鬼,神情放空麻木,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能光明正大地杀敌,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想要分享给皎皎……她喜欢沈之衍,应该也不会讨厌战场男儿的风采。
然而今日他总是心神不宁,惴惴不安,仿佛对方会窥破他的担忧……每当他这样想一次,都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他将来者引得尽量远,又将九畹等人全部留给她,这些人不是冲着皎皎来的,慎微居的女婢并非柔弱之辈,她应该不会有事。
她顾不得彼此的脏乱,径直奔向他怀中,牢牢抱住男子的腰身,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瓮声瓮气地诉说委屈:“你怎么才来呀!”
“没事了皎皎。”
他痛得喘不上气来,一时笨拙,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用力拥紧了她:“别看,别看。”
前一刻还是青山如洗,碧水清波的宴饮之所,转眼尸横遍野,残肢满地,血水融进泥土,又流入江里。
他一时眩晕,熟悉的感觉令他不安。
“郎君?”
姜珮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怀中的身躯越来越重,环住她的力道却弱了,她立刻觉察出危险。
沈之衍没有中箭,应该是脱力了。
她胡乱擦了擦脸,扶他坐下,却道:“郎君陪我坐一会儿。”
然而他还有闲心与她胡诌,平静却有气无力道:“明年这里的花会开得更漂亮。”
剩余的匪徒若丧家之犬,不是束手就擒,就是落荒而逃,沈家蓄养的甲士足以应付,姜珮松了一口气,去马前拿水囊给他,体贴道:“喝口水歇一歇……不好,母亲!”
她们方才慌乱,竟未顾上唐夫人与卫兰蓁!
停靠在官道上的马车外,护卫侍婢横死一片,一个矫健女匪首率了一队人,正要跃上唐夫人马车!
沈之衍奉母返乡,夫妻两个毫发无损,却谁都没顾上母亲的性命,这无论在哪都是天大的丑事。
更何况此刻与她相处的沈之衍待母亲是极有感情的,而在场的都是沈府最信任的亲兵侍从。
姜珮顾不得周身疲惫,连忙提剑向外奔去,然而沈之衍却似力战气竭,一时行动迟缓,未能拽住她的衣袖。
她已经有了些放针的经验,并不畏惧,抬手射出最后两针,那女匪首顾不得掀帘,格挡过后从腰间抽出两支柳叶刀,直射姜珮心口与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