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不动:“被流彩看见又怎样?”
那确实不能怎么样。
说不定流彩已经知道他来了。
乘着月色,棠袖瞄瞄温泉入口的小径,黑漆漆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但她还是撵陈樾:“你快点走,”她甚至在水里踢了他一下,“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名声坏了。”
陈樾想说从他来的那刻起,他们之间就已经没了清白之名,不过终究顺着她的意长臂一伸,捞起泡得皱巴巴的曳撒,上了岸就要走。
“等一下。”
听见棠袖的话,陈樾止步。
陈樾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她突然改变主意要留他。
果然:“你怎么来的怎么走,别走大门。”
陈樾嗯了声,轻功一跃上了岸边假山,这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他回头:“温泉不能泡太久,当心头晕。”
“话真多。”
陈樾这才翻墙走人。
他前脚刚走,流彩后脚就来了温泉。
“小姐。”
流彩有意无意地看眼假山背后的那堵高墙,她确实是在陈樾刚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樾根本没想着不弄出动静。
他恨不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来找棠袖。
“还要继续泡吗?”流彩问,“晚饭快准备好了。”
棠袖说不了,她肩膀已经不冷,再泡下去该头晕了。
流彩便扶棠袖上来。
然后斟酌着问:“小姐,日后侯爷如果再来,要拦着吗?”
“不必,他爱来就来,别管他,”棠袖随意地道,“再说这天底下谁能拦得住他?干脆别费那个工夫。”
流彩心想也是,若说有人武功高强能拦得住锦衣卫不假,但恐怕无人能拦得住指挥使。
转而又想,小姐恐怕压根就没想过要拦,否则早喊她了。
想清楚的流彩有些无奈。
小姐和侯爷这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插什么嘴呢。
小姐高兴就好。
用过晚饭,棠袖散步消了会儿食,回卧房洗漱。见流彩拿出从棠府带过来的熏香,包括外公的人备在庄子里的一些安神静心的香也一并取了出来,棠袖沉吟:“先别忙着点,看我换地方能不能睡着。”
流彩依言将熏香暂时搁置。
因而今夜明明什么香都没点,棠袖居然也能睡大半宿。最后醒还是被天快明时的鸟叫吵得实在睡不着,而非被梦魇惊醒。
棠袖抱着被子想是温泉起了效果,还是因为昨天陈樾过来了?
她太习惯陈樾了。
无论是他的气味,还是他的温度,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自然她的身体也认得他,他带给她的熟稔是很难用言语解释的。
棠袖寻思无果,干脆不寻思了,总归她温泉才泡一次,得在入夏之前多泡泡。
就这样,白天学冯镜嫆打坐喝道茶,喝完无事翻翻道教典籍,抑或去旁边的农田看人种地,再或者去隔壁山上溜达,天黑则回庄子泡温泉,这么日日下来,棠袖睡眠确实有所改善,至少能连着一整夜不会惊醒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棠袖仍不知那夜她睡着,究竟是因为温泉还是陈樾。
这个问题直到杜湘灵回京,来庄子找她都没能得出答案。
“藏藏,我还在路上就听说你跟江夏侯和离了。怎么回事呀?”
熟悉的尾调上扬的声音传来,棠袖放下典籍,抬头就见一身劲装的杜湘灵负手而入。
这显然是刚同商队进京就立马来了,不然也不至于全身灰扑扑的衣服都没换。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棠袖有富商外公和极具生意头脑的母亲在,打小就没缺过银子,花钱从来大手大脚,杜湘灵这个她认识十几年的手帕交同样也极喜爱花钱,甚而至今都云英未嫁,成天带着商队天南地北到处跑,就为了赚更多的银子好花。
换作寻常人家,必不允许女儿这么抛头露面不嫁人,杜湘灵也是在家世上占了便宜。
杜湘灵父亲乃西平侯,因杜湘灵幼时失恃,西平侯不会养孩子,就娶了位继夫人。孰料继夫人处处谨小慎微,对杜湘灵这不敢那不敢的,于是待杜湘灵长大,整个西平侯府谁都管不住她。
西平侯倒有想过重振父纲,将杜湘灵掰扯掰扯重新培养成一名合格的贵女,但见杜湘灵在经营商队上似乎颇有天分,赚的银子每每都能让自己在捐钱赈灾时得皇帝夸奖,久而久之,西平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杜湘灵去。
谁让只要惹她不开心,她转头就能断了他的月例?他平时跟人喝酒吃茶请客聚会什么的,可都是从杜湘灵那支的钱。
如此,杜湘灵在西平侯府也算说一不二,和棠袖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她们两人相交太久,哪怕数月不见关系也仍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陌生的隔阂。棠袖甚至都没装样子起身去迎,端端坐着道:“你想听哪方面的?我编给你听。”
杜湘灵扑哧一声笑了:“坏藏藏,就知道哄我。”
说完在棠袖边上坐下,完全当成自己家一样地使唤丫鬟倒茶,她今天一直忙着赶路,快渴死了。
棠袖挥退丫鬟,亲自给她倒水。
“别人求着我哄,我还不想哄呢。”
杜湘灵挑眉:“别人?哦,我懂,可不就是别人嘛。”没等棠袖解释,话音一转,“说来路上我碰到那个别人,他托我送个方子给你。喏。”
杜湘灵从袖子里取出张纸,用两指夹着在棠袖眼前晃,笑得不怀好意。
“这是别人的,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