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著将左手手臂举起来,露出一道被刀子划伤的痕迹,并不是很在意地说道:“只是小伤,并不要紧。”
晾一晾,没多久,血就不会再流了。
“我看看。”林见微俯身凑近,顺手将背后的药箱拿来,搁在膝盖上。
如秦著所言,相比初见时他身上那几乎致命的伤痕,这道伤的确不算什么。可是相比寻常伤口,这道不断汨汨流淌鲜红血液、足有一掌长的口子,就有那么一些瘆人了。
“我给你处理一下。”她将药箱打开,拿出里面的布,先给秦著堵住伤口下方。她仰头看向少年,“我需要将你手上的束袖解开,帮你清理血污再上药,可以吗?”
林见微嗓音柔和,眉眼也柔,像是冬阳投射下,一抹穿透枝叶缝隙的光。
温和得令人毫无防备。
秦著看着那双眼睛,垂下眸子:“可以。”
他答应,林见微才动手将他束袖上的绳子拉扯下来。
绳结拉开,有血珠溅射,落在她手背上,束袖解开,不算宽大的衣袖也散开,擦过她手侧,留下一抹模糊的血痕。
血液中掺杂的香气,让林见微下意识深呼吸一口。
好香。
她咽喉动了动,用手轻轻提着少年的衣袖,将它慢慢往上卷。
卷到伤口边沿,她侧眸看少年低垂注视她的眼睛:“疼吗?”
秦著嘴唇蠕动:“不疼。”
他的眼睛牢牢锁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毫无避讳,绝不躲闪。若是寻常人,定要被他这种盯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恨不得马上逃之夭夭,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是林见微感觉到自己后背竖起来警醒的寒毛,因危险而禁不住轻轻颤动的脊骨,只觉得有说不清楚的激动蔓延在血液中,让她浑身一凉的同时,压不住感到雀跃。
她重新垂眸,将衣袖卷过伤口,一直挽到手肘之上。
少年肌肉结实的手臂,完整呈现在眼前。
林见微时第一次看见少年完整的手臂模样,他并不喜欢露出自己身上的皮肤,除了手掌和脸。
就连洗碗时,也只会挽起一小截衣袖,只露出腕骨,并不会将小臂也露在人前。
之前,她并不清楚原因。
如今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狰狞分布的伤口,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疼吗?”林见微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并没有触摸,又像是已经轻轻落在那些老旧的伤口上,温柔抚摸一样。
秦著慢了两息回答她的话,横贯在手臂上的青筋,可疑地跳了跳:“不疼。”
林见微挂着浅浅笑意看他:“新伤旧伤都不疼?”
“不疼。”
对上那双温情脉脉中含着几丝心疼的眸子,明知她是故意为之,秦著还是一颤,有些不能承受般移开眼,看窗外飘雪。
“晴雪来了。”
少年并不常与人说话,转移话头的法子太拙劣。
林见微无意让他窘迫,怕将人吓跑,只“嗯”一声,便继续低头,用布帮他将伤口上的污血擦干净,又提过一旁烧着的小铜壶里面的水,将布巾浸泡。
“光用布擦还不行。”林见微将铜盆卡进凹槽里,避免待会儿车行时,会将水盆颠出去。
秦著看着慢慢倒退的林木,也只“嗯”了一声。
车外,陶夭夭和叶蓁蓁的窃窃私语,旁人或者听不清楚,但是他素来耳聪目明,听得明明白白。
他又忍不住转眸,看向专心将布巾拧干,给他擦拭伤口,生怕他疼一样,低头吹拂伤口的林见微。
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有些麻麻痒痒,比伤口本身的痛还要令人难以忍耐。
他拳头瞬间握紧。
刚刚才止住血的伤口崩裂更厉害,从最严重的地方,流淌出一弯血痕,顺着往手腕处走。
布巾已经丢回铜盆,浸透了水,来不及拧干堵上。
或许是觊觎太久,或许是少年纵容太多,林见微不假思索抓住他的手腕,抬高,仰头用红唇将蜿蜒的血痕堵住。
温热的唇贴上火热的手臂。
一时之间,两人都愣住,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眸子,探寻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握紧的拳头没有松开,反而绷得更紧,连带着手臂上的青筋、旧伤都跳动起来,血液也流得更欢,没有停息。
两人眼睛相撞,谁也没挪开。
秦著忍不住用大拇指将剑锷顶开,虎口压在冰冷剑锋上不动。
林见微眨了一下眼,泛着苍白的唇慢慢往上蠕动,将流淌下来的血液全部接住,咽喉上下滑动。
秦著的眼神暗了暗,盯着那半截脖子,顶着剑锷的大拇指忍不住上下移动。
感觉到危险,林见微脖子上的寒毛也竖起来。
她慢慢放开自己的唇,带着点朱一样的颜色抿了抿唇,唇上一点颜色,愈发趁得她眉头一点红艳得几乎要破出表皮。
“秦著……”
她低低喊了一声,舌尖在染红的唇瓣间若隐若现。
少年呼吸骤变,默然无声。
“我还能——”她偏不饶人,追赶要问,“继续吗?”
绵软温柔的眸子,藏着细针一样微小的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