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自己能顺流而下,流到很远的地方。
也不用把他烧成骨灰,就落在河里变成水草的肥料就好了。
可能会有很多人因为他死在河里而怨恨他,不过他都欠方东野了,多欠几个也无所谓。
谢然默默地想。
冬天很冷,风也挺大的,谢然的想法只在脑袋里倒腾了几秒钟,实际上他速度很快地脱了羽绒服,从栏杆上爬了上去。
他的心跳迅速地飙升了上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他喘息的粗气声,谢然握住冰冷的栏杆,脚一抬就跳了下去。
远方一阵咆哮声。
几个河边的钓鱼佬全都站了起来,目光直视桥面,大声地呼喊。
喊的什么?
谢然听不到。
可能是劝他别跳的吧。
谢然闭上了眼。
谢然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又恍惚只有一瞬间。
但没有窒息而死的错觉,一只手从他的腰腹穿过,硬得一团解不开的茂盛的海藻,把他裹紧了。
谢然被背后的手硬生生地从桥面拽了下来,疼的谢然一哆嗦。
谢然脑子里空空的,霎时间什么思绪都没有。
滚烫的呼吸从背后涌进他的脖子里,腰被人抱着,一只冷白的手抓紧了他的手腕,把谢然往后又拖了一点距离。
手热的像是岩浆一样。
谢然听见耳边一阵惊呼,路边零星的几个人全都聚拢过来,大声喊道,“快打110,这娃咋年纪轻轻地在这寻死呢。”
“好吓人啊。”
本地人操着当地的一口乡音,把谢然围了起来。
谢然茫然地被人抓着,愣愣地扬起头来。
他睁开眼,看见方冬野在背后抱着他,他额头上全是热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压着他,锁着他,像是要把他勒进温热的血肉里。
他漆黑的睫毛还在不断颤抖着,眸子里冷的像是藏匿了一块寒冰,冰里却又烧着火,睫毛就像是冰上的蝴蝶一样上下抖动着。
汗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谢然像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张了一下嘴,没说出来话。
方冬野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犹如老鹰在俯视草地上的兔子,他也没问谢然为什么跳河,也没问谢然为什么在学校消失了一星期,只是喘了口气,把谢然抓得更紧了。
“谢然”,方东野低头看着他煞白的脸,目光浅浅的,“你还欠我十块钱呢。”
谢然无措地看着他,“可我没钱了。”
方冬野:“欠着。”
谢然:“...。”
谢然先是扯开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头一低,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围观群众全都热心地上前劝阻。
“娃儿哎,你年纪轻轻地有啥想不开的。以后的路子还长着呢。”
“是不是跟父母发生矛盾了,好好说,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好好说说,别什么都憋在肚子里。”
“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呢。”
“阿姨给你叫警察过来了。别哭了。”
“你爸爸妈妈电话是多少啊,我们帮你跟父母聊聊行不行啊。”
方冬野搂着谢然没再说话。
谢然缩在他的怀里,他能感觉到湿热的泪水慢慢从谢然的脸上滑落下来,滴在他的肩窝里,连他的衣服都一起染湿了,平常漂亮的脸蛋不再端庄地露着,这会像一只小乌龟藏在坚硬的壳子里,不愿意再爬出来。
方冬野突然很想抽烟,就这样搂着谢然,点燃一只香烟。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目光茫茫地看着水面,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谢然从学校请假的一星期到底去干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明天就是周一,他差点就死在周日的中午,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方冬野放低了下颌,把谢然的手机拿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少年单薄的脊背。
于是在周日下午三点三十左右,谢然和方冬野成功地被担心的围观群众一起送进了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