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第二天没来学校。
班主任点了谢然的名字,前后左右的人都表示一大清早就没看见他。
等班主任一走,班里的人立刻骚动起来,谢然的名字似乎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被人在嘴里裹挟着,用唾沫星子喷到班里的各个角落。
“谢然他爸撞死人啦”,有人大嗓门地嚷嚷着,“听说一下撞死了一对夫妻,全都当场死亡了。”
“真的假的?”又有女生探头道,有些不可置信,“他爸疯了?酒驾吗?”
“那谁知道?”喊话的人耸耸肩,“真死人了,听说谢然他妈妈也死了。”
“卧槽”,众人一片唏嘘,其中有人道,“怪不得谢然回来两天病恹恹的,一回来就在那分东西。”
“他不想上学了吗?”一个男生道。
大部分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有人摇了摇手机,道,“我最近发消息约谢然打游戏,他从来都没回过。”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陆续就有人接着道,“哎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
“真的耶,我也是,我还以为他心情不好,想在学校问他,但他一来学校就趴着睡觉。后来我也没问。”
有人撞了一下廉小星的胳膊,故意道,“喂,你知不知道?谢然不打算上学了吗?”
廉小星被撞的翻了个白眼,脸上有些忧心忡忡的,骂了一句,“滚蛋。”
那男生切了一声,又把身子挪回座位上。
方冬野一到学校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皱了一下眉,低头给谢然发了一条消息。
没人回。
他跟谢然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谢然说他回了他三叔家,并主动要求来他家住。
方冬野只在警察局见过他三叔一面。
那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文雅,但行事暴躁,劈头盖脸给了谢然一巴掌,然后就在原地抱头痛哭,一副被生活折磨的面目全非的样子。
方冬野一想到他三叔给谢然的一巴掌,眉头皱的更深。
虽然是三叔,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方冬野这么想。
方冬野父母走的早,家里的亲戚都是吸血鬼,恨不得扒在方冬野幼小的腿上把他的血吸干。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方冬野小时候尚且不懂这个道理,后来才吃的苦头多了,才懂的趋利避害。
环境是杀人的刀,关系越亲密,反而有时伤人越痛,杀人越快。
方冬野想起谢然那张单纯又有点慌张的脸,破天荒地感到有些心慌。
方冬野知道他这样的情绪不对。
自从一年前他开始经常性追逐谢然的影子,他就知道自己不对了。
谢然家很富有。
衣食住行都跟他有着天然的差别,谢然妈妈爱美,经常带着她唯一一个儿子倒腾,再加上谢然天生脸长的嫩,任谁见他都觉得谢然漂亮又可爱,又带着点少年的英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勃勃生机。
在一堆稚嫩的高中生中间就格外与众不同。
方冬野那会因为跟街上一个小混混闹矛盾,经常在大街上打架,总是带着伤来学校,把大家都吓的不轻。
谢然当时每次见他都避着他,有一次他下意识伸手把谢然从楼梯上捞起来,防止他掉下去,方冬野还记得当时谢然身上那股子清冽的香气,像是在鲜花里睡久了,浑身上下都沾染的清甜的味道。
像块奶糖。
谢然却惊骇得像是见了鬼,一副瑟瑟发抖的兔子样。
方冬野当时就松了手。
他怕自己。
方冬野想。
方冬野很难描述当时自己的情绪,既不是难过,也不是气愤,只是心里高高扬起来的石头落下来了。
他紧了紧手指,嗤笑了一声。
怕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谢然跟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两个人自此泾渭分明,同学两年基本没说过什么话。
放学的时候周景安骑车从旁边的学校过来等他,踩着脚踏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来了?”见方冬野出来,他把胳膊架在车架上,打了声招呼,“有个婶子不小心被烫伤了,他们都去医院了,让我们俩看着店。”
他伸头往方冬野的身后张望了一下,“你那个同学呢?”
“今天没来”,方冬野在他身边停了车,脚踏在地上,又给谢然发了条消息。
还是没回。
方冬野皱了皱眉头,等了半响也没什么信息,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走吧。”
“看他可怜兮兮的”,周景安说这话的时候瞄了一下方冬野的脸色,“估计被什么事绊住了吧,他们这种大家庭可复杂了。”
方冬野并没有看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心情明显不怎么美丽,听完周景安的话更冷淡了。
啧。
周景安把视线从方冬野的脸上偷偷挪下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个发小什么都好,就是稍微有点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