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谢怀璋都这样与她吵,她便放任自己和他吵好了,大可不必自责。
忆及此,沈若瑜便毫无压力地在榻上躺了下来,谢怀璋向来对公务极为上心,今夜怕是会因其通宵达旦。
她得趁此机会好生歇息一番。
然而,她还没躺下,便听侍女来报,说是秦嬷嬷来教导她一些明日进宫需要注意的礼仪。
沈若瑜自是不大愿意学习这些礼仪的,这亦是她不太想与谢怀璋成婚的原因之一。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太子妃的身份纵然风光无限,可其中所要注意的条条框框也多,她向来是一个自由之人,性子也颇为散漫,是以太子妃的身份于她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束缚。
但不喜归不喜,她向来是非分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眼下自当以大局为重。
既然都成为了太子妃,那还是应当注重一些最为基本的礼仪,是以便让婢女将其客气地迎了进来。
秦嬷嬷是谢怀璋年幼时候的奶娘,在东宫负责掌管一些内务,还负责管教侍女。她踏入殿门,只向沈若瑜粗浅地行了一礼,道:“太子妃,您方嫁入东宫,殿下遣老奴来教习您些规矩。”
沈若瑜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东宫里的老人,她隐隐觉得,这位嬷嬷对她的态度有些嚣张,但她念着以后在东宫少不了要与这位嬷嬷接触,再者她向来不注重这些俗礼,便未曾多言。
而沈若瑜注视着秦嬷嬷时,秦嬷嬷也在毫不避讳地打量殿下的这位太子妃。
不得不说,太子妃生得唇白齿红,明眸善睐,很是貌美。不同于京中贵女那贤淑清冷之美,太子妃美得甚至更为明媚。
但秦嬷嬷并不喜欢这样的美,这般张扬而又叛逆的美在她看来是不好拿捏的,殿下是何等矜贵的人物,而这位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却从未将尊卑放在眼里,成婚当日便与殿下大吵大闹。
这在秦嬷嬷看来简直触犯了女子的大忌,说是恶妇也不为过了。
再者,若非今日这位太子妃下辂车时不慎跌倒,太子殿下便不会因抱她而让箭伤再度裂开。
是以,当殿下说让她给太子妃略微提点些明日进宫的礼仪时,秦嬷嬷极为自豪地应承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作为殿下的乳母,一切自是要为了殿下好。她不仅要教导这位嚣张的太子妃礼仪,还要杀杀这位太子妃的气焰,让太子妃知道何谓尊卑有别。
“太子妃,恕老奴多嘴,您在殿下面前,应当自称‘妾’,而非是‘我’。”秦嬷嬷开口道。
听闻这话的沈若瑜登时有些讶异,不是说教导她明日进宫的礼仪吗?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她在太子面前自称“我”,堂堂太子殿下都没说甚,这个老奴便开始指三道四?
更何况,她不是傻子,在帝后面前,她自会注意称谓。
沈若瑜虽有些不耐,但并不想就此伤了和气,遂颔首,还特意换了自称:“本宫知晓了。”
秦嬷嬷又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太子殿下便是您的天,在殿下面前,您应当恭顺体贴,注重仪容。殿下日理万机,还望太子妃娘娘及时为殿下分忧,莫要为殿下徒添困扰才是。”
沈若瑜黛眉微皱,秦嬷嬷这是在教导她女子的三从四德?
“嬷嬷,你说的这些规矩,本宫在闺阁之时便已熟知,不必在这些上多费精力了,只需告诉本宫明日进宫要注重什么便是。”沈若瑜耐着性子,隐忍说道。
秦嬷嬷笑了笑,暗叹这位太子妃果真不好拿捏,道:“太子妃说得极是,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便来纠正太子妃的仪态,还望太子妃起身。”
沈若瑜配合着秦嬷嬷起身。
“太子妃,您行走之时,步子可不能迈得如此之大,这有失女子的端庄,应当以小碎步慢走,眼睛平视前方,亦不得摇头晃脑。”秦嬷嬷一边示范一边说道,她如今容颜已老,但年轻时的风韵犹存,是以高昂着头,颇为自得。
沈若瑜依照秦嬷嬷的样子走了一次,她极善模仿,很快便悟得其中精髓,走出了独属太子妃的那份沉稳大气却又不失优雅的气韵来,就连她步摇间垂下的流苏都未曾晃动分毫。
秦嬷嬷一见,眉头紧皱,心底很是不快。
她将一放着紫砂壶的托盘端了起来,紫砂壶内还盛着水,想来极沉,道:“太子妃走得极好,但宫中对仪态要求极高,若是能在行走之时能顶着此托盘,那便无碍了。”
沈若瑜眸光一闪,能顶着这托盘还安然无恙走路的怕是整个京都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她对上秦嬷嬷那双笑眯眯却又蓄意报复的眼眸,登时明白了秦嬷嬷的意图。
这秦嬷嬷怕不是来教导她规矩的,而是专门来给她下马威的罢!
沈若瑜心中一阵冷笑,她稳稳地接过秦嬷嬷手中的托盘,却并没有如秦嬷嬷所想的那般将玉制的托盘放置于自己头上,而是将其“啪”的一声放置于桌上,毫不犹豫地揭起壶盖,拿起紫砂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其中的水从秦嬷嬷头顶浇下,把这位在她面前狐假虎威的嬷嬷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
“嬷嬷,本宫见你方才犯迷糊了,不知现下你清醒了些吗?”沈若瑜漫不经心地将紫砂壶重置于托盘之上,优雅从容地坐了下来,并用手缓缓地撑起了自己的下巴。
此刻的秦嬷嬷一脸狼狈,气愤不已:“这里是东宫,老奴乃太子殿下请来教您规矩的,太子妃这般未免太肆意妄为了些!”
“本宫不知嬷嬷竟是如此金尊玉贵,竟需要太子殿下来请。”沈若瑜特地将“请”字咬得极重。
“老奴不敢。”秦嬷嬷自知失言,跪了下来,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太子妃今日与殿下争吵,是对殿下的大不敬,老奴亦是善意提醒罢了,还望您好自为之。”
“本宫与太子殿下如何相处,何时需要你一介奴婢来插手了?”沈若瑜疾言厉色地说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的凤纹玉佩,高喝一声,“来人!将秦嬷嬷拖下去!”
“东宫侍卫目前只听殿下号令,或是帝后号令。”秦嬷嬷挣.扎道,“太子妃您初入东宫,根基尚且不稳......”
沈若瑜却是轻笑一声,将凤纹玉佩举起,自信地说道:“此乃皇后娘娘亲赐玉佩,将玉佩如见娘娘!”
秦嬷嬷自是未曾料到沈若瑜竟有皇后撑腰,玉佩一出,宛若皇后亲临,东宫侍卫自是手脚利索地将她拖了下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秦嬷嬷不住地求饶。
正至殿门,秦嬷嬷看见太子殿下朝这边走来,她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是殿下的奶娘,殿下对自己向来极为看重;且方才殿下还与太子妃置气,想来殿下定然不喜这位太子妃。
是以她立即朝着谢怀璋所在的方向扑去:“殿下,太子妃她不愿听老奴所言,还妄图羞辱老奴,求殿下为老奴做主啊!”
却不想,只见太子眼神一暗,冷得如同寒冰,阴恻恻道:“孤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