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的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原本给过这些家人千倍、万倍的期待,既回报寥寥,那便就此作罢去。
即便是要同江家这群一脉相承的文官形同陌路,于他而言已非在意之事。
有些亲情,在边塞诗人的唱词里,在戍边少年的心里,在洋洋洒洒的黄沙深处,就是不在这明哲保身的名利场中。
江勉自嘲一哂,又想起,黛云笑眼盈盈的模样,缓步入了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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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云原本无聊的紧,方才和江勉说罢话后收不住玩闹的情绪,正是在家中折腾,想寻些个有趣解闷的玩意,就见德昌引了章禾近来。
“章先生今日不用上课?”黛云立即抛下手里的东西,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话。
她这几日着实在家里闷着了,可惜江勉要上朝,才匆匆说了几句。眼下拉着章禾,有满腹的话想与她说道。
章禾摇头道:“有王举人代课,我这才得了空出来。”而后她又顿了顿,面上流露出些厌恶的神色。
“罗映夏要借阮大人的诗会做文章,殿下可知此事?”
黛云听见这话,面上的笑容便是挂不住了,撇撇嘴小声道:“我早先时候便听说了。”但因着罗霁的缘故,而她又自觉有亏在前,故而小了气势。
章禾见她点头,便继续往后说道:“书院本是清净之地,怎能被她用来追名逐利。”
黛云咽了口唾沫,待她继续说。
“殿下有何想法?”章禾却只面有怒容地望向黛云,没了后续的话。
“这委实不合适。”黛云重重地点头,表示赞成,虽不想把罗霁和罗映夏归于一起,却还是胡乱地应付道,“寻个法子让大家不买便好了。”
章禾却好似听信了般,有些期待地望向她。
她盯着章禾身上洗的泛白的旧袍子,又想起先前让梅初代为制作的学子青衫,顿时脱口而出道:“大可由书院出面,赠予与会者青衫。”
若罗映夏谨敏,转而将那批衣裳另做他卖,左右也和择梧书院再无瓜葛。
只是这次诗会,也算受了罗映夏的宣传,惹得人数已超过预期数倍。如此贸然地宣布,统一穿着青衫,扫兴之余,怕是会令主办者阮唐难堪。
章禾不无考量地道出。
“正所谓,堵不如疏。自是不能如此直白,你虽为文人,怎不会婉转些。”黛云只她说的在理,但苏先生已另生出个新的想法来,“若我们提供那些青衫,是用作题字的呢?”
非是她无中生有,而是效仿一位醉心书法的前朝大拿。这位先生每每兴致高昂时,就连衣裳,都可用作书写,成就了一段佳话。
罗映夏会用噱头哄人,黛云亦就用另一个噱头去压她,这世上最不缺附庸风雅之人。
章禾这才如释重负地点头,和黛云商议了好些细节,复又告辞去寻阮唐。
章禾走后,黛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是又坑了罗家一趟,不知罗霁会做何反应?
“不管了,一码事归一码事,她罗映夏做的本就不对,我何错之有。”黛云自言自语地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站起身对着屋外高声喊道,“德昌,快来陪我练弓!”
那厢江勉下了值,便被三五位同僚以惯例为由,拉着去兵马司附近的酒楼,庆贺他今日初次当值。他的顶头上司季微虽然对他不假辞色,倒也没拒绝,跟着众人凑了个热闹。
念及明日还有早朝,故而虽推杯换盏,但倒并为贪杯。直到宴席散去,江勉也不过略略显现些微醺之色,步态亦如常。
和个顺路的同僚,不紧不慢地往家去,却在一路旁小铺边停了下来。
“咱们都是武将,看这砚台做甚。”那同僚惊奇道,“自用还是送人?”
江勉未回,指向面前那方造型别致的小巧砚台,砚池做满月状,旁边放着几只捣药玉兔,比起素来常见的荷花、荷叶之流,更为新奇可爱。
“店家,帮我寻个最漂亮的锦盒包起来。”借着几分微微的醉意,江勉咧嘴笑起来,“送我未婚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