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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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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屏风间的缝隙,凤曲清晰看见碎渣掠过商吹玉的手臂,刮破了一点衣袖。

“阿珉,你说商吹玉为什么不躲?”

「他躲不了。」

“……嗯?”

「凤仪山庄的庄主商晤,不是你想的那么废物。」

凤曲怔忡片刻,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并非寻常高手。

这是凤仪山庄的庄主,是可以从雷厉风行的先帝手上抢回一座瑶城的狠角色。

江湖高手摘叶飞花皆可伤人,又何况是本就锋利的琉璃碎渣。

十六岁的商吹玉在商晤面前,至多算是一头莽撞的幼兽而已。

商吹玉终于开口:“真是父慈子孝,令人涕下。”

“你说什么?”

“我说——”商吹玉顿了顿,将宴行琴抱回他并不宽敞的怀抱里,“你们自己就足够美满幸福,何苦强拉上我这个不会捧场的观众呢?”

商晤怒目圆瞪,毫不犹豫将一耳光扇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甚至以凤曲的目力都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商吹玉的脸向左一偏,一丝血腥味在静谧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阿珉、阿珉你看到了吗?”凤曲浑身僵硬,在心里呼唤阿珉,“阿珉,我们帮帮他吧?”

这不是普通的父子争吵。

这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父子争吵。

尽管背对着商吹玉,可他能看清商晤的表情。

他看见了,商晤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为人父亲的慈爱,与之相反,商晤瞪着商吹玉的双眸,更像在注视不共戴天的仇人。

“凤仪山庄就是你的家。”商晤一字一顿说罢,目光落在商吹玉怀抱的宴行琴上,“我看你就是玩物丧志,若非别意总帮你说话,我早就把你这破琴砸个粉碎。”

商吹玉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商晤又道:“对着长辈还堂而皇之坐着,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

商吹玉只得徐徐起身。

室中又是寂静。

片刻,商晤似乎平复了心情,变回刚进房间时那副苦口婆心的表情:“总之,别意很想见你。就算天香楼的事务再忙,天亮之后也抽点时间回家看看你哥哥吧。”

“……今天不行。”

商晤的脸色骤然狠厉起来:“你说什么?”

“今天不行。”商吹玉答,“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我哪也不去。”

商晤的巴掌又一次扬了起来。

不过这次没有落在商吹玉的脸上,而是狠狠抢过了商吹玉怀里的宴行。

没等商吹玉反抗,连阿珉都未能击穿的宴行琴,竟然被商晤高高举起,往地上重重一砸。

琴弦被他杂乱无章地一抓,错乱的响声织作一片。

天籁一般的琴音变作喑哑的呻吟,在商晤手中发出错落的崩响。

一根又一根琴弦彻底崩断,宛如鞭子一般抽打在商吹玉的面庞。

商晤的脸色阴沉一片,将宴行抛掷一边:“你只有一个母亲,她就在家里好好的。”

少年的背影沉默决绝,凤曲瞳孔骤缩,只看见商吹玉如同失控的猛兽,甚至没等商晤说完,即刻扑了上去。

他的动作比商晤还要迅速,清瘦的少年身形不由分说缠住商晤,双手更是压上了商晤的脖颈。

但他怎么可能是商晤的对手,商晤一翻身,立刻将商吹玉反压在地。

磅礴的内力犹如巨潮,近乎窒息的痛苦顷刻间压制住两个少年。

凤曲按住胸腔,浑身都跟着难受起来:“阿珉,救救他……”

「退。」

-

危及凤曲的安全,始终不发一言的阿珉再也不能坐视。

在他掌握身体的一瞬间,阿珉抬腿踢翻屏风,形如鬼魅贴近了商家父子。

紧接着,他将一根琴弦撕下琴身,在商晤翻身之前,紧紧用弦勒住了商晤的脖颈。

室中只剩三人的呼吸。

商晤背对着问:“你是谁?”

他没有收回内力,阿珉的双臂隆起青筋。

冷汗如雨,这场与商晤之间的拉锯注定你死我活。

商吹玉被商晤压制着,脸色由于缺氧而泛青。

这人连亲生儿子也能痛下杀手,如果让他知道凤曲的身份……

阿珉心中一横,手上再次用力。

——不能再留商晤在世。

然而就在他杀念生出的一瞬,双臂的力气却都烟消云散。

凤曲茫然看着自己被琴弦勒出血痕的双手,一阵酸软爬上四肢,他又一次莫名其妙地顶替了阿珉。

“阿珉……”凤曲在心中呼喊,“阿珉?阿珉你怎么了?”

无人回应。

片刻之间,商晤再度翻身。

这次他成功掀落了身上疲软的凤曲,同一时间,商吹玉痛苦的呼声从身下传来:“我回去!”

商晤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微微挪开身体。

商吹玉喘几口粗气,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摸到一张手帕,立刻抛向了凤曲。

凤曲手忙脚乱捡起,把脸一遮,故意压低嗓子:“我、我是路过……”

商晤眯眼将二人打量一番,许是为了奖赏商吹玉的识时务,他没有逼迫凤曲表明身份。

“今天就回去?”

“今天就回去。”

商晤欣慰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被他摔得颇为凄惨的宴行琴。

不知想起什么,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柔情:“你早该听话的,大家团团圆圆地聚一聚,多好。”

商吹玉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反驳。

“别意知道你这么懂事,一定会很开心。”

商吹玉的嘴唇动了动,笑得很假:“让哥哥为我担心了。”

商晤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凤曲身上。

凤曲蒙着脸,下意识往后退步。

商吹玉则踉跄着站过来,把凤曲往自己身后一挡:“父亲,我还要收拾房间,天亮后立刻回家。”

“为父当然相信你。”商晤微微一笑,颇为大度地摆了摆手,“为父也年轻过,金屋藏娇而已。她敢为你做到这等地步,可见我儿风流不输为父当年。”

商吹玉和凤曲同时僵住,半晌,商吹玉低声回应:“多谢父亲体谅。”

“嗯,倒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商晤含笑瞥了一眼凤曲露出的半张脸,“既然事情都已交代清楚,为父就不耽误你了,早些歇息,不要耽误了早上的行程。”

说罢,他也全然没有等待商吹玉回复的意思,径自整理衣襟,负手走出房间。

房门再次关合,死寂的空气如旧,唯独满室狼藉证明着刚才的闹剧。

商吹玉这才周身一软,脚下趔趄,扑坐在宴行琴的残躯边。

宴行琴并未彻底毁坏,但如此重创,对琴的形体乃至音色都是不小的打击。

对于琴师而言,琴是比生命都要宝贵的事物,更何况宴行琴与商吹玉的渊源,显然不只是琴与琴师。

“……二公子。”凤曲艰难地张了张嘴,嗓音发哑。

他搜肠刮肚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说:“你还好吗?”

商吹玉背对着他,许久,嗓音依旧清冽:“让老师见笑了。”

“不不,抱歉,我都没有帮上忙。”

“老师不该出手的,商晤性格暴烈,若是伤到老师,那比杀了我还过分。”

凤曲:“……”

这话让他都不禁心疼,凤曲低声问:“他经常这么打你?”

商吹玉没有应声。

灯辉如雪,薄薄地覆盖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凤曲心中微动,又想起刚才那抹和生父殊死缠斗的身影。

如果不是牵扯自己的性命,他相信商吹玉宁死都不会屈服。

“我不会对外声张今晚的事,二公子不用担心。”凤曲道,“但如果二公子心里委屈,或者有别的情绪,随时可以找我聊聊。”

商吹玉沉默片刻:“老师以前,不会叫我二公子。”

凤曲眨眨眼。

少年别开脸,灯影掩藏他眸中涌动的情绪,两片薄唇轻轻一碰:“老师,我是吹玉啊,柳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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