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乌云笼罩在群山上头,好似一夕之间便将别处整个夏季的雨水都引了过来,汇织成帘,下得又密又急。
田萝行走在昏暗林中,低处杂枝和藤蔓随着她的步子向两旁自然分开,雨点从高处落下,也被无形的屏障挡去,没有一丝水汽和泥尘能沾上她的衣角。
她忽地站定,屏息细辨,在层层遮掩中捕捉到些微异动,下一刻身形掠过密林和雾障,最终停在了尽头那处礁石上。
豁然开朗的视野里却是望不到边际的水面。
浑浊黑水拍岸不歇,像在这无人之地挣扎怒号的困兽,而风雨受它感召更加肆虐,将岸边人的长发和衣摆打得猎猎作响。
一柄水剑浮现在田萝身侧,震颤着发出清啸,似也有所感应一般絮絮地向主人传达着它的急切。
“真的在这里……”田萝惊疑片刻,将目光紧锁进幽深水底。许久,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似松了口气,眉间却又沉了下来。
她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原来早就随着那灭世的洪流离开了灵界,藏匿在这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而今阴差阳错地叫她遇上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大家看,这里大部分的古生物化石距今都有几万年的历史了,目前咱们馆藏的种类已经达到七十种。”
“一号展柜里的呢是一些贝类的化石,保存相当完好,旁边是些海鳃化石群,轮廓和纹路清晰可见,这完整度是非常少有的……”
奇石馆里,阮纾听着小导游的解说,有些惊奇,怎么青郁山还有远古海洋生物化石呢,这里曾经是海么?
“不会是为吸引游客搞出来的名头吧。”她咕哝一句,指着近处玻璃柜里的化石逗身旁姑娘:“你看它像不像田螺?”
“你觉得呢。”田萝睨她一眼。
阮纾感受到那杀气,笑着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姑娘冷落她一下午,八成还在为那件事情恼她。明明都拿障眼法惩罚过了,真是记仇呢。
她趁徐妲丽还在后头跟老公挑饰品,大着胆子碰碰田萝的手,“累了没?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
原本只想软语讨好,碰上去却觉得凉,顺势捂了捂。
田萝记挂那水里的东西,又想着之后的决断,正心神不定,不防那温热挨上来,指尖瑟缩了一下便要挣开,这人却不愿放,还拿无辜委屈的小眼神瞧她。
缠人得紧。
“你……”田萝心头生出些怨恼,到最后却不知是在恼谁了。无奈道:“好好走路。”
“牵着也能走嘛。”得到默许,阮纾将好闺蜜都抛在了后头,心情雀跃地带人出了奇石馆,悠哉逛旁边的商店,“快点,我给你挑个礼物。”
山庄内的两条商铺巷子都有玻璃罩顶,雨水淋不进来,底下光线却暗了些,衬着各色复古样式的标牌,有种在逛老街的感觉。
田萝难得顺从了一回,随她穿进商巷。前边摆出来吃的玩的琳琅满目,只不过游客也多,她们半途还碰着了不少其他部门的同事。
市场部的小刘小张,技术部的王管……阮纾最后都没能玩尽兴,只顾着给田萝挡桃花了。而狂蜂浪蝶越挫越勇,晚上烧烤时还有来献殷勤问号码的。
田萝施了个法术,耳旁总算清静了。
“这……”阮纾没忍住问:“你使了什么法术?”
“好感转移。”
“把别人对你的好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阮纾对她的法术有些阴影,担忧地抱住自己,“转移到谁身上啦?”
“……大概是平日走得比较近的人。”
“哦,不是我就好。”
“想得倒美。”
“哼。”阮纾赌气地耸耸肩:“反正我就是个没人爱的。”
她这是一贯的玩笑话,田萝听了神情微顿,隔着碳炉里新升起的薄烟,慢慢投来一眼。随即又敛下了睫羽,轻声:“话不能这样说……”
“嗯?”阮纾翻转着几串烤得油滋滋的五花肉,没太听清,想要再问,面前人已经转头品尝起桌上的一罐啤酒了。很快眉头微攒:“不好喝。”
“那你尝尝红酒。”阮纾向旁人要来一瓶,才注意到周围因着那法术有了怎样的变化。
先前来搭话的小媛红着脸挨在王秘身旁,娇声细语地帮倒酒。要电话号码的几个男同事呢,围坐在一块儿勾肩搭背面红耳赤……最绝的是那两位腆着啤酒肚的主管,已经手牵手亲密互喂了!
他们明天该如何面对今天的自己啊!
阮纾在心里默哀了两秒,只怪他们垂涎田螺姑娘的美色。
这时徐妲丽端着水果从她们部门溜了过来,逃难似的,一屁股坐到阮纾旁边还大喘气。
“怎么了你这是。”
“遇到怪事了,那帮家伙突然姬情四射的。”徐妲丽忧愁捂心口:“而且小何今天特别黏我,还羞答答地烤肉给我吃,害得我老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渣女,我都不敢坐回去!”
小何你居然!阮纾痛心疾首。
徐妲丽:“我真是个罪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