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福这才爬起身,和徐小七一起帮姬安换喜服梳头发。
朱顺把伺候姬安的宦官全都叫了来,人不多,总共不到二十个。由此可见,过继来的皇子在皇帝心中是什么地位。
姬安和刚才一样问了哪些人愿意跟自己走,最后只有三个人表示愿意,正是先前洪大福背姬安回来时过来帮忙的三人。
姬安又交待朱顺和那三人留下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徐小七和洪大福返回正殿,跟王晦说一声,便搭上喜车,在暮色中离开皇子宫。
喜车内外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相当宽敞,还有一堆软枕让姬安靠得很舒服。
徐小七、洪大福都在车外跟着走,车里就姬安一个人。他趁着这个独处的空档,抓紧时间再理一理原主的信息和原文的情报。
姬安做出主动冲喜的决定,并不是冲动而为。
冲喜的最大风险有两个。一是冲喜不成功,皇帝生气而降罪。二是冲喜成功了,但大司马不愿受这份恩情所挟,暗中动手处理他。
对于第一点,姬安有很大把握能成功。因为大司马是文中的最大反派,活到了后期。眼下剧情才开始,他总还死不掉。
至于第二点,就只能赌一赌了。不过以姬安听室友偶尔提到的印象,大司马这个反派是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种,感觉有谈判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姬安真的认为,留下来会更危险。
他不知道原文中有没有冲喜剧情,但他知道,姬含思后来坐上了皇位。
原文的“姬安”死了,合法继位的皇子只有姬含思一个。哪怕他去冲喜,也能当上皇帝。
可现在姬安来了,皇子多了一个。如果姬含思去冲喜,能当皇帝的自然就是姬安。
但,姬含思的那些候补攻,不可能容忍姬安上位。
姬含思这个万人迷主角,现在身边已经聚起了三个人。一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伴读华知允,一个太尉之子夏侯焱,一个才名极盛的卢雍。
尽管室友说过,文里写的都是主角受和各个候补攻之间的虐恋情深。可姬安如今身处的,毕竟是一个真实世界。候补攻们要在未来和皇帝搞虐恋,首先自己就得有实力一直待在皇帝身边。
参照眼下的三个候补攻也能看出,个个都是潜力股,能力想必不容小觑。谈恋爱的间隙顺便玩一把阴谋诡计,估计不在话下。
姬安只要一想到皇子宫里最后只剩下姬含思一个人,就觉得觉都睡不安稳,生怕半夜房梁会砸下来。
原主没有经营一点势力,姬安手下也就几个品级不高的宦官。要和姬含思现在那三个候补攻正面刚,在姬安看来就是以卵击石。
因此姬安决定,先在大司马身边苟一波才是上策。
哪怕往后按着原文剧情走,姬含思当了皇帝,聚集更多的潜力股候补攻在身边,大司马这个大反派都能以一敌众,可见实力之强。
而且刚才听王晦的意思,这个冲喜好像不是正式的娶嫁。他依稀记得古代结婚也是要在官府办结婚证的,他们没□□那当然算不上合法。真要能给人冲喜好了,后续把这一茬含糊过去就行。
指鹿为马都能发生,这点小事,对大司马和皇帝来说不值一提。
姬安就这样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
等马车停下,他下了车,发现周围是景致很好的花园。
王晦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对姬安招手:“四殿下,随咱家来。”
姬安过去跟着走,途中弯来拐去绕得头晕,让他彻底放弃记路的打算。
奇异的是,竟然没有见着一个人,哪怕是仆从。
最终王晦将姬安带到一处很大的院子,走进其中一间屋,再绕过屏风进卧房。
刚刚外头一切正常,只有这里才被布置成新房的样子,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点的蜡烛也是红烛。
只是房中飘着淡淡的中药味,还隐隐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让这新房的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不过姬安终于见到了别的人。有两个小厮守在床边,这时都过来给王晦和他行礼。
王晦将小厮跟徐小七、洪大福都打发到外间,再带姬安走到床边。
姬安垂眼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五官轮廓深刻的俊朗男人,只是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色发灰,明显是重病之相。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司马上官钧。
姬安却是心下暗惊——大司马竟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难怪皇帝这么着急,病急乱投医到搞冲喜这招。
王晦亲自将桌上的两只半葫芦端过来:“请四殿下与大司马行合卺礼。”
姬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拜堂都省了,喝酒还逃不过。
他不懂就问:“这个怎么喝?我喝半只,再喂大司马喝半只?”
王晦强调:“请四殿下以嘴哺喂大司马。”
姬安在心里叹气。
不过都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别扭,保命最要紧。
姬安接过半边葫芦,仰头把酒喝下。
还好,酒精度低,不辣。
他再接过另半边,将酒含在嘴里,坐到床边俯身低头,一手轻轻捏开一点上官钧的嘴,就将唇压上去。
姬安也不知道酒到底喂进去没有,不过直起身再看,感觉上官钧嘴边流下的痕迹不是很重,大概对方还是喝下去了不少。
他一边掏出手帕帮上官钧擦嘴,一边寻思——既然还能自主吞咽,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吧。
喝过合卺酒,“冲喜”仪式就算结束。
王晦收起葫芦,最后交待姬安:“一会儿会有人送晚膳进来,今晚咱家在外间守夜,四殿下有什么事便唤人。除了如厕,暂时还请不要离开这里。”
姬安心下好笑——这是还担心自己跑了。
他打量一下床,发现宽敞得躺三个人都行,就是只有一床被子,盖在上官钧身上。
姬安试探地问:“我和大司马一同睡?”
王晦:“既是冲喜,自然要同床。”
姬安:“能不能多加一床被子?”
王晦:“同衾共枕方是连理。”
姬安面上没敢露出不满,只得自我安慰——至少没要他对重病的人做太过不道德的事。
王晦离开不久,果然有小厮送来晚膳。
姬安看到饭菜才感觉已经饥肠辘辘,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
之后就无所事事。
姬安在宽敞的房里来回散步,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饱,感觉犯起了食困。
他干脆也不熬着,叫徐小七、洪大福两人端水进来洗漱,就脱了喜服,吹灭蜡烛爬上床。
上官钧睡得很安静。苍白的脸,乌黑长发,配上大红喜被,简直是完美的中式恐怖标配,幸好屋里暗看不清。
姬安揭被子躺进去,小声说:“抱歉了兄弟,被子就一床,我只能打扰你。”
随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闭上眼。
大概是劳心劳力了大半天,姬安睡得很沉,一整晚都没醒。
等他再睁眼,已有光亮从窗缝照进屋里。
不算明亮,但也能让他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双黝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