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晦忙道:“你先养好身子,且不用为那些该死的劳神。”
上官钧又问:“圣上这几日,是不是又去元德殿祈福?”
元德殿,是皇后所居之处。当朝皇后去年离世,帝后情深,上官钧知道皇帝时不时就会过去坐坐。
王晦:“日日都去。就盼着皇后殿下在天有灵,多保估保佑你。”
上官钧眸光再次一闪,说道:“现在我醒了,你回了宫就转告圣上,不用再去元德殿。若是下了雨,那边的砖容易滑。”
王晦听得有些奇怪。
上官钧不紧不慢地续道:“让圣上不用念着我。我年轻,熬得过去。倒是圣上自己该多歇着。最近圣上身体如何?”
王晦往门口望了一眼,确认没动静,把声音压得更低些:“还是老样子。这几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疲。不过一会儿我把好消息带回宫,圣上心情好了,想来身子也能好些。”
上官钧应一声,又一次叮嘱:“你也盯着点圣上,别让他再去元德殿。睹物思人,伤心又伤身。”
王晦叹口气:“好,老奴尽力劝着。”
上官钧沉默片刻,转个话锋:“冲喜是谁的主意。”
王晦:“就是圣上提的。圣上昨日午间歇晌,做了个梦。说梦中有仙人指点他,找个皇子来给你冲喜,就能让你好起来。圣上一醒,马上让老奴来办这事。没想到这么有用,感谢仙人显灵!”
说完,又补充:“先前圣上担心没有用,还带累你名声,让老奴尽量悄悄地办。不过现在既然有用,四皇子就继续留下,这事儿也不能瞒着。若是心不诚,怕仙人又要收了神通。”
上官钧扫一眼屋中的红绸和喜字,没说什么。
这时,外头传来众多脚步声。不一会儿,大夫们就进了卧房。
*
姬安抱着喜袍出到外间,一边抖开袍子披上,一边问:“朱顺他们过来了没,你俩有没有见到。”
洪大福跑过来给他整衣:“有人来说他们今早过来的,已经安排了地方住下。但奴和小七一直在这,没见着人。”
既然这样,姬安暂时歇了找人要衣服的心思。现在上官钧醒了,肯定全府都围着他转,自己还是先等这阵忙乱过去吧。
于是他只吩咐洪大福和徐小七打水洗漱,随后得知院子里就有小厨房,热着饭菜,又叫两人拿过来。
姬安探头望望窗外大亮的天光,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徐小七正好在他身旁,转头看看屋角,回道:“巳初一刻。”
姬安跟着看去,见那里燃着一支香,香上有刻度,知道是用来记时的。
十二时辰和24小时制的对应他知道,在心中默默换算一下,是9点15分。
姬安吓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按他的感觉,昨晚睡觉时大概都不到9点。这一觉就直接睡了快12小时。
洪大福接话说:“是啊,一直不见殿下醒来,早晨我和小七都好担心。”
姬安笑着安抚他:“不过现在不仅我醒了,大司马也醒了,我们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些。”
洪大福凑趣道:“殿下一来大司马就醒了,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和大司马肯定都会念您的好。”
姬安刚吃上几口菜,就见一群人着急地赶过来。看模样打扮,除了领路的那个,其余人应该都是大夫,粗略一数,足有十二三个。
大夫们乍见到身穿喜袍的姬安,虽然惊讶,但也什么都没问。年纪稍长的那些,很快就调整到寻常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在以前的行医经历中想必见过不少奇事。
只是,这么多人无法一下全进到卧房里去,还得一批批轮流着,没轮到的只能在外间等。
姬安看他们犹豫着要不要问候自己的样子,不想他们难办,就找了小厮来问有没有别的房间给自己吃饭。
于是被领到另一间清静的房里。
姬安一边吃,一边回想起刚才那个“医生等着给病人看病”的阵仗,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上官钧有多得圣宠。
上官钧此人,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近两三年身体不适,甚少过问朝政,如今政令皆出于大司马府,上官钧可谓大盛第一大权臣。
姬安想起住了十名皇子的皇子宫,想起原主宫宇里不到二十之数的伺候宦官,无声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上官钧才是皇帝真正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也是皇帝真正想收养的儿子。
上官钧是去年仙逝的上官皇后家里唯一仅有的亲人,从小被帝后两人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皇帝没有孩子,一直对上官钧视若亲子。据说当年和大臣、宗室斗了许久,就为了能把上官钧过继到膝下,将来继任大统。
可惜没斗得过,皇帝迫于无奈之下,才选了十名宗室子过继。
斗输的皇帝自然憋着气,因此皇子们的待遇一直都不好,也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连学习都是朝臣和宗室给争取和安排的。
对于上官钧,皇帝更是毫不保留地极尽宠爱。
上官钧的食邑,达到实封的万户。
据说他从十岁起,就跟着皇帝一同上朝,陪着批奏折。十五岁起就参与政事,朝中各要害部门都待过一段时间。
在他十八岁提早加冠后,皇帝还强硬地重新设置前朝就已经不再设的大司马一职,让上官钧总领枢密院与六部,也就是军政大权都握于手中。
明晃晃地告诉世人:以后皇子继位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大司马眼色。
想到这里,姬安都忍不住暗自嘀咕——上官钧这都不反,果然是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