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夜里收摊,也是在那个小饭馆炒两个菜吃完再回去。没别的,只因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饭馆老板认得他,见他一只手杵着盲杖,还给他用食盒把饭菜装起来。天下雪一起去的时候都是一手端一碗,晚上再把碗还了。
他走的时候老板还给他拿了两个梨子,“今日送来的梨子新鲜,拿去吃,晚些让你夫人也帮我算一卦呗,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开上分店。”
“谢谢老板了。”
“跟我客气啥啊?”老板乐呵地送他出门,“小心台阶,来。”
天下雪刚把排队的两人算完,想着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想起身看看。
隔壁胭脂摊的老板娘正吃着闺女送过来的饭,示意她看街头。
街的那头,蒙着眼的青衣男人拎着食盒,慢慢走回来。
“你那夫君,模样姿色那是顶顶的好,对你也好,就是可惜了眼睛。”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板娘又说了,“你们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啊?一个瞎眼一个断腿的。你们啊,也不给自己算算。”
他们接过摊子的第一日,便免费给老板娘算一卦,可能日后要麻烦人家也说不定。
老板娘是不太信的,因为原本的老先生是什么德行她可太清楚了。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竟然全给她说中了,自此老板娘逢人便夸她算得准。
大约他们这几日生意好,老板娘功不可没。
“咱们做这行的,给自己算不出来,福祸都是注定的。”
话音刚落,萧誉便回到了。
“怎么不等我忙完再一起去?”
“无碍,我是瞎了又不是残了。”
老板娘听了在旁边偷笑。
“今个儿怎么还有梨子?”
“老板送的,让你晚上去给他算一卦。”
“行呗。”
他们吃完饭,她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午后行人不多,来算卦的更没有,她便趴在桌上睡觉。
晚春正午的日头,把她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
老先生摊子里有把蒲扇,他拿出来举着手给她挡太阳。
旁边老板娘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下午的第一桩生意,是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年约三十,身后还跟了两个刀疤随从。
为首的人啪的一声把大刀撂下,坐下就说算卦,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找茬的。
递过龟壳给他摇,卦象落下,天下雪陷入了沉思。
“稍等片刻。”说罢便从旁边翻起了书。
大家都习以为常这位算命很准的女先生会偶尔翻一下卦书,但很明显,身前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大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铜钱都震了三震,“你会不会的?不会是骗钱的吧?”
“稍安勿躁。”天下雪很是淡定,“有了。”
“你父母不亲兄弟不和,幼年多灾,中年丧妻,一生作孽太多,很难善终啊。”
眼前的人脸色越来越低沉,话音未落,便被人掀了摊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骗子。”说罢便要冲上来打天下雪。
突然,一根盲竹落在他身前,后面一个声音冷淡道,“你再走一步试试?”
汉子和他身后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哟,这年头连瞎子都要多管闲事了吗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人上前一步,“你算什么东西啊?你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说罢便挥拳。
但是他的拳头没有萧誉的剑快,被掀了的摊子下,用布条包着的长剑,一出鞘便横在了脖子上。
“再走一步试试?”双眼被布条蒙着,勾唇轻笑了笑,声音平静得像凛冽清泉,平静又冷彻入骨。
他们开始怕了,颤颤巍巍地后退。
他们一个断腿,一个眼盲,实在不宜在这里打架斗殴,若是惹来了什么人,更不好收场。
全场一触即发,就只有她一个还坐着,她扶着腿颤巍巍地站起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嘛,不准便不收卦金,这打打杀杀的又何必呢?”
“对对对。”为首的汉子笑着道,表情比哭还难看,“对不住了妹子,是我冲动了。”
“这摊子是我们五两银子盘下来的,留下五两银子你们就可以走了。”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长剑深了一许,压出了血痕,“哦?”
前头的汉子表情很难看,似乎觉得天下雪比较好说话,“妹子啊,你们这比我们还黑啊。”
天下雪眼眶瞬间就红了,“我们做这一行的,窥见了天机便会遭到反噬,如今我们一个眼盲一个断腿,也全是为了糊口。哪有容易可言呐。”
最后是大哥派了其中一人回去取银子。
今日净收入——六两。
天下雪表示高兴,晚上去回香楼再点一个洄鱼羹。